这回住院,感觉不爽。既没有妙手回春的惊喜,也没有不虚此行的安慰。当然,我也不会荒唐到因病住院还期望能舒爽愉悦。这是一次无可奈何的主动消费,是一次充满期待的失望。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的心情阴云密布。斜倚在家中舒适的沙发上,突然感觉腹痛。这种痛有些特别,隐隐作痛,不徐不急,不扩散不张扬,好像后续能量还十分充足。带着猫戏老鼠是嘲弄,带着游刃有余掌控全局的霸气,明知其潜滋暗长却几乎无力抗争。这是一种可怕的痛,一种无孔不入的痛,一种让你无所适从的痛,因为我曾有过深切感受,这次又不幸遭遇。
赶往医院做B超,确诊为结石作祟。我知道有一种塞入肛门的止痛特效药。进院当天,医生给了我两粒,我如获至宝,随时应急。关键是药效不是永久的,腹部安放有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定时炸弹,让人难以保持淡定。如何去除?我只好虔诚地把麻烦交给医院医生,此时,对医院医生无比信赖,可以说毫不犹豫把生命相托付。
医生是熟面孔,看着彩超图片,面色如常。平静地说,去年不是去了省里医院吗?怎么又出现了,没完没了,跟个人体质有关。接着表情略变严肃地说,石头不小,肾脏有积水,要重视。然后看了我一眼,又说,怎么办?我说,听你医生的。医生依旧平静地说,那先碎碎看吧。
入院第一天,我饱受了那不受欢迎擅自从肾脏溜出来堵塞尿道的结石所制造的隐隐痛感。它就像一个专门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坏家伙一样,时不时闹出动静,好像还乐此不疲。幸亏有特效药在手上,倒也不是十分畏惧。从早到晚躺在病床上,看着两个同室病友都三、四袋点滴连续吊着,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另类。不打点滴似乎还没有进入实质性治疗阶段。或是我不属于危重病患,或是点滴对于结石并无太大作用吧。我没有问医生,也没有理由去向医生讨要点滴。我觉得自己有点好笑,竟把点滴作为了住院治疗的必需,似乎还有点莫名而神圣的仪式感。
第二天,终于开始打点滴了,但我不知道这些点滴对我的结石有什么作用。碎石的医生很年轻,从他的言语中透着自信。第一次碎石,我并不觉得有多痛苦,但效果好像并不明显,就连血尿都没出现。两天后,医生说,你的石头很硬,不容易碎,要再碎一次。我只有服从,实在没有充足的理由拒绝。第二次碎石,有了血尿,好像真的拉出了一点疑似细碎的结石。又过了几天,医生把我叫去做检查。从他的表情看,很可能效果并不尽如人意。他说,再碎一次,最多可以碎三次。我无语,有点半推半就,但终于没有完成。家属进到碎石室,制止了已经开始的第三次碎石。医生有点不高兴说,不碎石就出院吧。
医生碎石的程序业已完成。至于结石是否还在,不知医生要不要给个说法?反正医生没对我说什么,更别说是否存在诸如追责问效的问题。我知道医生对于病患多半是有后手的。只要你再问怎么办,他必定会为你推介若干种手术方式,任由你做选择。我考虑再三,闭嘴。回到病房,能证明还在治疗的是继续打点滴。再就是每天早上,护士会准确地告诉你欠了多少费用,非常精确,一丝不苟。
说说打点滴的事。躺着打点滴,治疗就显得名正言顺了。至于点滴的名称,我不太清楚,这一点,我必须相信医生。估计也不会乱开药害我这个无辜的病患。一开始,护士告诉我,用了一个留置针头,还补充了一句,蛮贵,几十块钱一个。我看着已经粘在我手背的所谓留置针头,感觉它至少能解决每天扎针的痛楚,贵点也认了。没过几天,我发现点滴很不顺畅,控制快慢的开关根本没用,常常说停就停。我不得不反复摁铃请护士来处理。我说,怎么点滴的快慢无法控制?总这样停止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设备质量有问题?不知是护士不屑回答我的问题,还是态度本就有那么好,一个个平静得充耳不闻,无人给我任何答案。第二天,护士说,你这个留置针头不行。也没再征求我的意见,取下用了几天的留置针头,直接在我的手背扎针。我相信护士是好心帮我省下几十块钱一个的留置针头吧。
这个外科病房里三张床,三个病友同时点滴,时常会有轻松的聊天。从病症上看,有点意思,一个是胰腺炎。年轻妻子始终陪在病床前,眼神里充满关切。年轻人日见日好,很快就能下床走动,夫妻脸上有了笑容,不时还有意无意来点秀秀恩爱表现。作为旁观者,我们并不拒绝,还回赠了不少祝福的话。一个是头发晕的中年人。打了几天点滴也说出院。问到底什么病因?他说,医生也不知道。我问,点滴有作用吗?他说,好像没用。晕得厉害,就到医院打几天点滴,算是自我安慰吧。聊天中,他们都说不属于外科,有点稀里糊涂住进了外科病房。我不懂内外科如何分类,如何接收病人?但我的碎石肯定是外科的。不过,我有糖尿病,调理血糖,无疑属于内科。
外科医生对此没有擅专,为我叫了内科医生来问诊。医生的决定是,因血糖居高不下,改打胰岛素。我于是进入了一个全新阶段,每天监测6次血糖,早晚各打一次胰岛素。至于该不该打胰岛素,我还得听医生的。只是心里仍有疑问。曾经我问过老中医,说是不宜过早打胰岛素,会有依赖性。吃降糖药,再用中药调理更好。西医好像已有共识,一经发现糖尿病就直接打胰岛素,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如果血糖控制不好,一旦出现并发症就麻烦了。我只是一个病患,感觉医生说的都有道理,这次住院,见到的是西医,自然就开始打胰岛素了。
测血糖必须在手指上扎针取血。几个手指反复针刺,痛变为一种常态,从心有余悸到渐趋麻木。感觉有点可怕的是,好像我总是遇上新手。有一回,一个护士扎了三次才成功测出血糖。望着眼前戴着眼镜、斯文清秀的护士,我只能大度隐忍,甚至相信她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好护士。偏偏这个护士在护士站忠于职守,我自叹运气不佳,不知护士对床位是否有分工?有一回,我到护士站请护士帮忙测血糖、打胰岛素。又一个新面孔带着兴奋向我走过来。我赶紧问,你测过血糖、打过胰岛素吗?她很诚实地告诉我说,没有。我只好婉言谢绝。当一回试验品本没有关系,连个师傅都没有站在面前,让我无端有些紧张。实在不放心啊!
有些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不必太当真。这段时间,在病房里,风闻又出现了一起医患纠纷,好像要赔点钱。具体情况,我不知道,庆幸与我无关。
若问还有什么深切感受,就是在住院期间,适逢双休日,医院对面的广场上在搞什么活动。我足足听了两天《爱的奉献》,本来觉得挺好听的,后来就有些倒胃口了。不知是在献爱心普惠群众呢,还是想要过往的人人都要献出一点爱,我终于不知道。没想到的是,一个人因病住在医院里也无法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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