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在家排行老四,是我们隔壁村的人,身高不过一米六过一点,小方脸,小眼睛,谈不上帅气。说起话来,总是像个老师,总想把问题一针见血地说出来。
1998年7月那个炎热的夏天,四哥在北方某省的工地上跟工友们聚到了一起。白天大家挥洒着汗水,傍晚快到日落的时候,才惬意地往饭堂那边回走。
夜色降下来的时候,有的人打牌去了;有的人喝酒去了;有的人干点什么坏事去了。 四哥没有上面的兴趣。他就喜欢钻研下他的棋,或者是看故事方面的书。四哥上面还有三个哥哥,老大飞扬跋扈,在外做工程,在家简直就是个家长,尽管家里条件不好,兄弟四个人根本就聊不到一起去。父亲早年去世,母亲独自在家,在母亲的眼里,只有四哥是对她最好的人,但是那时候也只有四哥还没有成家。
四哥本来是有一段感情经历的,可惜终归别离。一个女孩非常喜欢四哥,也在一起谈了几年。但是由于女孩家里条件较好,她的父母极力反对这桩婚事。四哥是明事理的人,家里条件差,没有父亲作主,而且几个哥哥不予理睬自己的婚姻大事,最终四哥跟这个女孩没能走到一起。在女孩结婚的那天,还在跟四哥联系,希望四哥能够参加她的婚礼。但是四哥却没有去,他只有独自一个人把所有的泪水、痛苦咽到肚子里。
后来,四哥没在工地上干活了,去了西南某地做生,一连好几年没有回来。直到有一年的年底,四哥风风光光地回来了!大家都非常震惊,四哥发达了!四哥娶老婆了!村民们都不信四哥赚钱了,四哥是个很实在的人,见大伙取笑他,就把外套打开,从左边兜里掏出了四五沓钞票,从右边掏出了四五沓钞票,双手把裤脚提起来,两个小腿上绑着全是钞票,这个时候人们才信以为真了,四哥真在外面赚了大钱了。四哥在外面赚到了钱却再也不想出去了,他想留在老家过过舒坦的生活,于是跟几个哥哥商量了一番,作出了一个决定。
四哥想到县城买个房子。毕竟老家哥哥们都自己盖房子了,都有各自的家庭,住到哪都不合适。几个哥哥听到四哥的想法后,各自意见不一,有的说,不如在农村老家盖个新房,有的说还是买得好,其实四哥是个明白人,知道几个哥哥心里的想法,那就是只要你不跟我们几个借钱,管你这个兄弟是买房还是盖房。于是,四哥还是决定在离村不远的县城买了个大房子。不久,在北京奥运会开幕的前一周一家人就搬进去入住了。
四哥为人热情、随和,喜欢帮助别人。很快,他就跟隔壁的左邻右舍打成了一片。平日里,四哥老婆到附近工厂上班,四哥在家主要任务是做饭、洗衣,辅导儿子的作业。有时候四哥会回老家帮助几个哥哥干点活,或回家看看年迈的母亲。
四哥对儿子甚是严格,管教有方,经常早上带着孩子在附近的道路上跑步锻炼身体。在四哥的辅导和教育下,儿子从小学到初中成绩一直非常好。直到初三的时候,本想着好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可是后面又遇到了一件事让四哥陷入了悲痛之中。
四哥楼下的魏哥四十刚出头,身材胖胖的。但魏哥常年在外打工,魏哥的老婆则每天在附近的麻将馆打牌。两口子聚少离多,在一起的时候就吵架,家里的儿子毛毛从小疏于管教。毛毛跟四哥的儿子一样也正好上初中,可是毛毛的成绩非常糟糕,特别爱贪玩,而且经常跟外面的小青年混在一起。
魏哥于是找到四哥,愿意出大价钱,想让四哥帮忙带下孩子,帮忙把孩子的学习成绩提高上去。或者说,只要能安心读书不到外面瞎混就好了。魏哥数次上门恳请四哥帮忙,四哥在最终答应了下来。
四哥于是就带着自己的儿子跟毛毛一起学习、生活。毛毛的妈妈也非常赞成毛毛到四哥家。起初,毛毛跟四哥的儿子在一起除了学习上差距比较大外,其他方面还是很融洽的。
四哥像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照顾毛毛,两个人就连晚上也住到一起。渐渐地,毛毛学习兴趣开始提高,学习成绩也慢慢变好了。
可是有一天晚上,毛毛跟四哥说,他有点不舒服,向四哥“请假”,当时四哥信以为真,并没有在意。第二天,四哥的儿子告诉他,毛毛没有到学校上课。于是,四哥到楼下毛毛家看看是怎么回事,可是家里没有人。四哥于是决定到毛毛妈妈经常打麻将的地方去看看,这一去从麻将馆其他人口中才知道原来毛毛的妈妈出事了。
四哥找到麻将馆,仍然没有发现毛毛妈妈的身影。四哥问里面的常客,当听到他们的答复时,四哥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告诉四哥,毛毛妈妈欠下了高利贷,前天晚上被一伙人抓走了,已经两天没见到人了。并且毛毛被自己的妈妈叫来后也被放高利贷的人挟持走了。
四哥顿时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想找个地方好好想下,该如何应对这个事情。过了一会儿,四哥拨通了毛毛爸爸魏哥的电话,魏哥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暴跳如雷。事已至此,魏哥决定乘坐当天的飞机尽快赶回来。
当天傍晚的时候,魏哥回来了,四哥也立即与其会面。魏哥恨恨地咒骂了一顿自己的老婆,说她整天不干点正事,不收拾好家里,又不好好带好孩子,就知道整天打麻将,跟不三不四的混在一起,这是报应!
四哥对魏哥说,赶紧报警吧!魏哥刚开始有点不踏实,担心母子安全,可现在也没有别的可靠的法子了,只好报警。四哥陪魏哥去最近的派出所报警,说明了情况,民警说有消息将会第一时间通知魏哥。
魏哥在家郁闷至极,倒不是心疼自个那个不争气的老婆,而是心疼自己的儿子。儿子刚刚在四哥那儿有起色,学习成绩也大有好转,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情。四哥也没闲着,一边安慰魏哥,一边同他到麻将馆了解更多细节,然后第一时间转告给负责的民警。
两周后,魏哥同四哥知道了情况,民警成功破案了。由于毛毛妈妈打牌借了高利贷,利息和本金迅速扩大,到期无法偿还债务。放贷的人带走了毛毛妈妈,然后胁迫她对儿子谎称说自己得了重病,让毛毛跟魏哥要钱。毛毛回家后就被放贷的人带走了。毛毛数次想逃跑去报警,却被放贷的人打折了腿,已经无法自由活动了。而毛毛的妈妈也受到了折磨,她悔恨不已,并且开始认识到自己的罪孽。
幸亏警察多方侦查,最终打掉了这个带有黑社会性质的非法放贷组织。
后来魏哥并没有原谅毛毛妈妈,她自己也感到无地自容,愧对儿子,答应了跟魏哥离婚。魏哥于是再也没有出去了,而是一直陪在毛毛身边。四哥看到这样的结局也心痛不已,好好的孩子就这样失去了行动的自由,好好的一个家庭也这样破碎了。他深感家庭是两个人的事,而不是一方的付出,另一方的无所谓。
四哥又恢复到了原来的生活,在家做饭洗衣,带孩子,跟孩子一起学习,经常回家看看老人,帮村里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大家都对四哥赞誉有加。可没想到,在平静之下,四哥突遭不测,生命在那个秋日的清晨成为了永远。
那天朦朦胧胧中有些薄雾,四哥像往日一样带着儿子穿过附近的国道跑步,到跑道前面一个有点弯道的地方,直觉告诉他前面有几个孩子在路上嬉闹,他想立马上去劝阻,可还没跑到孩子面前时,一辆运货卡车从自己的后面轰轰的驶来,四哥大声喊,可声音在喇叭声中淹没了,四哥只好百米冲刺般地飞向孩子们面前。
四哥箭一般地推开了面前的两个孩子,还没等到自己回过神,卡车已从后面如决堤的潮水将他吞噬,四哥再也没有站立起来,四哥再也没有留给我们一个微笑。整个路寂静了,老家的整个村子寂静了,人们陷入了巨大的悲伤之中……
四哥走了,可平凡的四哥那不平凡、短暂的一生,却永远留在我们心里,久久无法忘怀!!!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