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天吃饭的盆地农村,抗旱保苗是经常有的事。
记忆中八十年代气候还可以,大约每三两年会抗旱一次,一般都是种麦时浇板地,用的是一种出水量少还容易漏气的喷灌机,用柴油机作为动力,一天大约能浇两三亩地。
到了九十年代,抗旱次数多起来,不但种麦要浇地,秋季的棉花、玉米等也要浇。这个时候的喷灌机已经比较先进了,一般都用的是驻马店出的一种新型喷灌机,同样用柴油机做动力,出水量大,效率高,水管也由塑料硬管换成了软管。
到了二十一世纪,几乎是年年抗旱,季季抗旱。地下水位严重下降,一般的喷灌机已经抽不上水,只好用潜水泵。于是社旗西南门里头各个农机门市部原来畅销的喷灌机换成了各式各样的潜水泵。
抗旱是一个很累很苦的活。九十年代上中学时经常帮助家里抗旱。
伏里天,地里的包谷正在孕穗,连续十来天老光板天儿的握脖旱让老农们开始发愁了。老庄稼金们早看东南,晚看西北,又看看狗,再看看牛,听听广播、看看电视的天气预报,得出的结论是:最近几天不会下雨!
于是,有人开始浇地了。从开始的一家两家到一周后大半个庄子都开始行动起来。
秋季种的大多是经济作物,关系到家户的花钱开销,甚至于过年就得指望这季秋,所以,乡亲们抗旱保秋会投入很大。
没有喷灌机的就卖粮食去社旗买成套的喷灌设备:喷灌机、下水管、软管、接头一应俱全。平时再舍不得吃喝的人家一到这个时候都不含糊,也不在乎这些喷灌设备的价格涨到了多高。
我们村靠河边的地浇水条件要好点,可以直接抽河里的水。用喷灌机抽河里的水很省事,柴油机不需加多大的油门就可以抽上来数量可观的水。不过大部分地块还是用井水。
麦罢抗旱最好浇的是棉花地。当时种棉花都是麦棉套,小麦割完后就得把沟冲开,一来是为棉花封根,二来是为雨天排水、旱天浇地做准备。我们的地都是一马平川,浇棉花都是把水管放到龙沟里,两头一堵,任他喝饱,再换另一龙沟。
干活的人中午饿了渴了,没事,棉花地里一般都套种点甜瓜、西瓜、西红柿等,都是可以解决肚子需要的问题。
伏天最难浇的是包谷。尤其是在孕穗以后的包谷地,密不透风,又没有像豫北地区那样留的有浇水的龙沟,得靠人们自己抱着水管喷灌。这种喷灌方式使抱水管的人三分钟不到就浑身湿透。
闷热的、不透风的、密植的、高大的玉米地里,浑身湿透的人抱着呼呼叫的水管,在包谷叶剌来剌去中保证把每颗包谷都要浇好水,是何等的作难!唯一欣慰的是随着水管带来的一丝凉意能让人们稍微舒服一下。
包谷地里一般是不套种瓜菜的,渴了饿了时最多能找点马包儿或天里豆将就一下。
夏天的天气变化多端,预报天气也没雨,看天也是光白儿。在遍地的柴油机轰鸣声中黑暗就要降临,忽然一道闪电紧接一声闷雷,东北风起来了,还没等缓过神来,大雨珠子砸了下来,雨中拌着冷子疙瘩,向着急急慌慌收拾抗旱设备的人们洒去。
抗旱的人们冒着黑灯瞎火,不顾浑身湿透,走着泥泞不堪的田地,把机器设备收拾齐备,装好车,顺着滑欻欻的窄愣膀路艰难拉回家。
收罢秋,犁罢地,如果墒情合适,就该种麦了。可往往这个时候,天天都是艳阳高照,大家都在等雨盼雨。寒露到霜降,种麦莫慌张。霜降一过,人们都不再等了,因为霜降到立冬,种麦莫放松。于是,抗旱种麦开始了。
家乡俗语中把收拾好的没有种上庄稼的地称为板地,意思可能是说像木板一样平整规则。抗旱种麦就是在板地上展开的。
九十年代的喷灌机尽管效率有所提高,可是当时井少,家家户户都要浇地。所以,每口水井都是插两台喷灌机,日夜不停。我们队东南地有口老粗井泉眼厉害能同时插三台喷灌机。
早上天蒙蒙亮,站在村口,地里浇地的人们的吆喝声,轰鸣的柴油机声,还有谁家来不及看管的小牛蛙的哞哞叫声汇成一片。深秋的早晨,清冷清冷的,在一阵忙碌后,水管出水了,人们跟着水头,顺着水管满怀希望跑到最那头,不顾水的冰冷和水管上的泥垢,扬起水龙头,看着白花花的水落到地上,心里是得劲的不得了。
尽管同样是劳累的喷灌,但相对于伏天浇包谷,这种浇板地还是轻松不少的。首先视野开阔,站在地里抬眼一看几里,大家都在比着浇地。其次是水管可以方便的来回拉,不用担心是否弄伤庄稼。最后是一般不会发生啥意外。曾经有邻村的人伏天去地里浇包谷,中午家里人去地里发现此人躺在地上已经没有呼吸了,可能是热死了也可能是累死了!
种麦抗旱浇地最得劲的是晚上。仓黑时,家里送来的饭,一般就是熬点包谷糁,炒点北瓜,拿上两馍,带上几个蒸的红薯。最美的配置就是就着北瓜菜吃红薯,如果没有筷子,地头的杨树枝或者沟边的花柴棍随便一折都是可以作为筷子用的,绝对不影响吃饭的兴致。吃完红薯就北瓜,抬头看见远处的大月亮升上了天空,天边一缕缕薄雾在聚拢,依旧是柴油机的轰鸣声,人们的吆喝声,野草堆里的虫鸣声……,那种感觉确实不赖!
最近几年,天依旧是年年旱,农民依旧是年年抗旱。政府投资打了不少水井,大约是每五十亩一口,有效解决了抗旱没有水井的问题。同时滴灌和喷雾灌溉技术的出现使抗旱不再浑身湿透,不过再好的喷灌条件都不如风调雨顺,因为抗旱真的是太累太难太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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