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6：30，睡梦中，听到有人敲门，进来的是个男护士。他示意我要抽血。说完就用橡皮带绷紧了我的手腕，我下意识地攥起了拳头。
他针扎得很好，一点儿都不疼。
8：10，有人过来送早餐。进来的是第一天见到的那个胖胖的Joan，他竟然用中文跟我打着招呼：“你好，谢谢，不客气”，一口气竟然炫了三句。
他把早晨放到餐桌上，就开始给我量血压，测体温和心率，这是每天必做的检查，而且是一天三次，最晚的一次要到午夜。
他忙完，我和他聊起了天儿：“你怎么会说中文？”
“不太会，就会说几句。”
“你从哪里学的？”
“我以前有个女朋友是中国人，我们交往了两年，后来分手了。那时学的中文差不多都是忘光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笑着，笑得很灿烂。
他看了看我的早餐单，然后问道：“你有糖尿病？”我有点儿诧异：“没有啊。”他说他们给你提供的是糖尿病人的早餐。
Joan出去之后，我发现今天的早餐只有一个小干面包，两块而黄油，一杯牛奶和一小盒无糖橙汁，餐单上水果那一栏被抹去了。
看着那个小干面包，我实在没有食欲，也想问问医生今天为什么会有给我安排这样的早餐。
9：30，医生过来进行每天例行的查床。她告诉我昨天的CT结果，进一步确认是肺炎，呼吸道病毒呈阳性，导致了细菌感染，至少在周五之前必须用抗生素住院治疗。
至于早餐，她只说她在给我减肥。我有点儿没搞明白为什么给我减肥，是不是血项不正常，但我也没再问，因为午餐就恢复了正常。
宽跟我通了视频，他已经起来了，兴致冲冲地冲着镜头跟我说，今天给我包饺子吃。其实我昨天跟他提了一句说想吃饺子，他还真上了心。
10：40，房门再次被敲开，是两个年轻的实习医生走进来，他们说要问我一些问题。
两个人站在我的床头，胸前挂着听诊器。
男医生先开了口，问我得了什么病，症状是什么？
听完我的回答，两个人认真地在本子上做着笔记。
接着，女医生问过有无慢性病和既往病史，我们边用英文边用翻译器，交流得也非常顺畅。
问完所有的问题之后，他们俩拿着听诊器在我的前胸后背一阵听，就像他们已经是个真正的医生那样。
临走时，我问他们是实习医生吧，他们告诉我，他们在读大二，离毕业还有四年。男孩20岁，女孩22岁。
此时，已是中午。宽又打来电话，他说饺子包完了，一会儿就给我带过来。他跟我显摆，说他用剩下的面给自己做了一盘新疆炒面，虽然是第一次做，但味道很地道，甚至比饭馆做的还好吃。
刚放下电话，午餐就送过来了。今天的午餐都是我爱吃的，一份西红柿意面，一份鸡肉香肠和白芸豆，但我忍着没吃，就等着饺子。
15：10，宽才到。
一大盒饺子差不多30个，他还带了醋，酱豆腐和榨菜，我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上一次吃饺子还是在大年三十。
吃了十几个，我就吃饱了。天天躺着不动，也的确没什么食欲。
宽说家里还有两盒，冻在了冰箱里，如果我想吃，明天他再给我送过来。
16:00，护士过来给我打抗生素。一整天住在医院，只有下午这30分钟治疗，其他时间都是在监控我的身体状况。
我问宽我这算不算浪费医疗资源。在国内得了肺炎肯定是不会住院的，除非是非常严重的患者。
这边医生护士24小时把病人照顾得非常好，什么都不用操心。
19:30，是吃晚餐的时间，晚餐是一份热的南瓜粥和一份煎鸡胸肉，南瓜粥竟然是咸的。
中午吃了太多的饺子，晚上一点儿都不饿，我让宽吃了我的病号饭。
吃完饭宽又一屁股坐沙发上了，今天他好像不想走。我说，你就住这儿吧，正好多陪陪我，他爽快地答应了。
半个多小时之后，护士送来给陪护人的床单被罩。宽说，这边的医院真的太人性化了。
他给我讲起他父亲当年在协和医院做手术，他妈妈陪护时，只有一张小椅子。人坐在上面，趴在床边睡了整整一个星期。
他说国内一个病重的人是没办法自己看病住院的，就各种手续缴费楼上楼下跑这一点，病人就做不到。
恰好我刚刚看到一个视频 ，一个88岁独居老人在家里摔伤了，叫了救护车。但送到急诊室之后，医院让他办理手续缴费时，老人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说要自己去交钱。护士问他有没有亲属可以过来帮他，他说三个女儿都在国外，身边也没有任何亲人朋友，还说自己能行。护士又接着说，那有没有人帮你签字，因为住院手续是需要家人签字的。
幸亏有个好心的小伙子，全程带着老人做检查，他搀扶着老人，老人一步一挪地紧紧拉着小伙子的手。
先不说家属是不是在身边，如果医院想得更周到一些，是不是这个老人看病就会方便很多。
比如对于这种高龄老人，一入院就有专人陪护，让他坐在轮椅上推着他，然后帮他做各种检查，帮着他缴费，看完病再让救护车把他送回家。
老人全程有人陪护看病，他就没有任何顾虑。现在很多老人怕一看病就麻烦子女，怕影响他们的工作，很多时候生了病就忍着，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看病。
虽然医院设施比以前先进很多，也方便很多，网上预约挂号，机器上缴费，医院里还有共享轮椅等等，但是这些都需要用智能手机来完成。这一切看似的方便，对于那个88岁无人陪伴的老人，他该怎么办。
宽躺在床上睡着了。我看着他，想起十几年前的那次手术，那个刚刚做完手术但无人陪伴的夜晚。
但此刻，我觉得很幸福。
2024-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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