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我家住在长江路一栋老房子的顶楼6楼。坐北朝南,三室一厅,方正透亮。一对红黑格皮沙发,体面地摆在客厅一边,沙发顶上搭了白色的钩针沙发巾,中间摆了一部电话机。沙发是爸爸在修文老厂的时候,自己亲手绷的。床、五斗柜、被橱,莫不如此。
搬来的时候,姐姐刚毕业参加工作,我还在读书。我们大了,就不睡在一屋。姐姐是大姑娘了,秘密多一些,就住里边的卧室。我反正在外面上学,不经常搁家,就睡进门旁边的书房。书房跟客厅是连在一起的,只靠一个置物架隔开,爸爸拉了一块淡绿色的布帘子,里面就是我的天地。
我家进门就是客厅,然后左拐有个小饭厅,摆了铁炉子,径直就进厨房,厨房再左拐,是个长方形的卫生间,面积挺大的,以至于爸爸砌了一个大煤池。煤池的外周贴了白瓷砖,上面盖了一张米白色的板子,压根儿不会想到那是个煤池。
每年这个时候,天凉了,爸妈就会买几百斤煤。好像100斤10多块钱。背篼把煤堆到六楼拐弯处,就不管了。煤块很大,进不了炉膛,需要敲碎。通常爸爸或妈妈敲煤,我们剩下的人就用脸盆运煤,一盆接一盆。爸爸规矩很多,抬盆的时候不能撒出来,经过的地方都垫上报纸,倒煤的时候要悠着点,不能蓬灰出来。搬完煤后,妈妈会要求把楼梯拖干净,6楼的水泥楼梯地面,被拖玉了,每次走到这里心情格外好。接下来,通常爸妈会相互理个发,反正都是脏,反正待会儿都要洗澡。
不久,姐姐出嫁了。
在长江路拓宽改造的一年,我也出嫁了。
再后来,爸妈搬进来区政府我姐姐的房子,因为楼层低。临走的时候,只搬走了被橱和五斗橱。那对好看的人造革沙发老实呆在远处。
爸妈曾经把房子租给几个小姑娘住,她们有几次喝得酩酊大醉,惊扰到楼下的老邻居。爸爸觉得无颜,房钱都没有收,把租客劝走了。
质量并不太好的房子,步入了老年,窗户框有些老化,爸爸时常维修,也还是担心掉下来砸到路人。于是,急匆匆,就在地铁即将通车的前夕,以30万的低价卖了房子。卖完后,兴高采烈,每个女儿给了10万块。
区政府的房子环境蛮好,姐姐留下的家具都是当年顶好的,爸妈对于新住处是满意的,之余有些留恋、不舍。爸妈携手把女儿一个个送出了家门,妈妈又把爸爸送走了,从热闹的一家四口,只剩下妈妈一人守在空房子里….
这是我家房子的故事,也是大多数人的故事。
天长地久,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