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里果然放了巨大的纱帘,于晓霜看到只发笑,一低头便又无端心疼起来。这帘子,近两人高,正厅不算小,一溜烟儿从两把太师椅中间一直摆到门口,还弯到这侧偏厅帘子旁,怕是夜里难为了不少人罢。
于晓霜找了最末了的椅子坐下,心下突突发跳,昨晚心里的疑惑没等思量两回竟睡着了。现下又觉得也没那么多疑惑了,反而想看清自己的心思。
思索间帘子对面大踏步走进来一个瘦削的身影,走到于晓霜正对面、距离帘子一步远站着,于晓霜的心立刻提了起来,两手捏着衣袖,心里只在想帕子是不是落在了偏厅里。
“我叫王珏,家里,从前行商。现下,就我一人,倒自在,家里也不缺什么。”
那人一边说话一边盯着于晓霜的样子瞧,帘子算厚实,影影绰绰其实瞧不清楚模样,于晓霜坐在椅子上离得远,只能看到个低眉顺眼的轮廓罢了。
“于老太爷,跟我说你,惯不喜闹腾的,我家里人少,管保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于晓霜听了不禁笑起来,慢慢抬头仔细听他说。
王珏看那轮廓像是才将拿正眼瞧他,心里一热,“我,我,我都依着你,断不肯让你受一丁点儿委屈。”
于晓霜听着跟他一起着急起来,“你,你坐着说罢!”
王珏见她着急,心里更加一片暖和。往前迈了半步。
“我,回家里准备,可好?”
于晓霜没想到他这么急切,又不知如何作答,眼看袖子都要被扯烂了,心下一横,站了起来。轻启朱唇。
“好。”
那日隔着帘子说了几句后,于晓霜像做梦一般,每日里不是在院子里侍弄花草,就去湖边对着空空的湖面发呆。
于齐和于礼大约拿了不少的好处,日日轮番笑盈盈地来小院里报告王家添置了什么物件,新挖了多宽的湖面儿,听说还有一条小船里面垫了厚厚的榻子,还有个屉子专放话本子。
于刘氏三五不时的来看看,说是太过闲散,家里姑娘们出嫁都是一样一样的陪嫁,公中的份例,一应俱全,她这个四房主母竟毫无用处。
于晓霜陪着说话,倒想起自己的母亲来。
小时候于晓霜常常梦魇,母亲心里害怕,面儿又不敢流露出来,听说去了庙里数次,偶尔夜里喊于晓霜起来哄着劝着喝下一些汤药。
后来,于晓霜就不大记得了,渐渐的,母亲病得厉害,父亲跟几个伯伯外出奔忙,直至母亲去世后才在镇上操持。
再后来,家里每隔一段时日就有喜事,于府一直忙忙碌碌,于晓霜的小院连着旁边的小湖都像是被罩在林子里一般,除了请安或者主院儿特遣人来叫、安静得不像话。
其实,于晓霜那天真想问来着,王珏他,每每来于府都是乌泱乌泱的人,怎么就注意到了她呢。
于齐上次来传话,说王家翻出来库房里的一只奇怪的铁棒子,一头拧开了是空心儿的,另一头粗一点是玻璃的,怎么捏来拍去也没有动静。
于晓霜一下就愣住了,可,到底是没明白。
两个多月来,王珏都进不来于府,于晓霜一天天焦灼起来,又要装着云淡风轻的免得被人瞧出来。
于齐和于礼倒是不来了,据说是被于老太爷在府门口抓个现形,禁了足,非要两人一起写了周礼的思辨文才肯解禁。
大婚前一夜,开面时于晓霜痛的哭出声,婆子虽不忍心,硬是手上飞快地做完了才罢手。
哭了一场顿觉腹中空虚,叫了一盘果子吃了不少。
借着消食儿的由头,又去湖边走几圈,几近腊月,虽没有下雪,天儿也冷的很。月色很好,湖边小径照的透亮喜人,丫鬟给披了大氅,手上也捂了暖炉,就这么一圈一圈的绕着湖走了半晌。
正觉着夜色转浓,要回院子歇着,空中竟噼里啪啦放起烟花来,连稍远处的树丛顶都照的亮晶晶的。
于晓霜的心被这烟花闪的七零八落,又是忐忑又是雀跃,竟不觉困意,烟花消散了许久才肯回去。
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却觉得睁不开眼睛的困,不知是丫鬟还是婆子拉着洗漱用饭,上了妆戴上了重重的的喜冠。
丫鬟用油纸包了几个饱腹的点心塞到于晓霜手里,听到外面喊,婆子一把盖上了盖头,几人簇拥着将于晓霜一路送到院门口。也不知是哪个哥哥,说王家二哥儿等不得了,背了于晓霜就去主院儿里辞行,不等伤心,又哄闹着一路背进轿子。
于晓霜觉着一阵又一阵天旋地转,然后被塞进一个红的发慌的轿子,脑袋已经不受自己控制,前一天婆子嬷嬷一遍遍细细教导的礼仪规程竟忘了大半,轿子走了好半天,一路人声鼎沸,于晓霜想了一路竟也没多想起来半个字儿。正慌神儿呢,一只俊秀好看指节分明的手伸进来,原是轿子停了,于晓霜心想,这手可真好看。外面着急起来,那五指虚空里握了握又伸开,于晓霜像是魔怔了,竟伸手去抓。那只手一下有了主意,紧握住于晓霜的手,随即手的主人半个身子探进来,晓霜还没反应过来反应就被抱了出去。
后面的事情于晓霜全都没了印象,只记得耳边时不时轻声安抚,别怕,抬脚,放松,鞠躬,等我回来。
一个人坐着,有种惊魂未定的错觉,眼前隔着盖头影影绰绰空荡荡的房间,只见一个不大的茶几。回头望了一眼,这张塌过于宽敞,一个人坐在床边还有些害怕。定定神发现,手里的糕点竟还在,大致摸了摸应该都碎成了渣。于晓霜有些出戏,觉得有点好笑,将糕点放在一旁。
不多会儿,门被轻轻推开又合上。于晓霜心一提,来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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