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老时钟,咚咚咚。
钟声响亮,若有灵性,惊醒人心。
每当这时,谢俊总会想起爷爷,想起爷爷的叮嘱。
“家和万事兴。”
爷爷生前,最喜欢这个老时钟。
“这是我爷爷留给我的,是清朝的古董。”爷爷自豪地说。
谢俊还小,根本看不出这个钟到底有多久历史。
但说实话,老时钟光洁如新,谢俊根本不觉得很有历史。
不过,爷爷既然这么说,谢俊也只好点头应和。
“俊俊,你知道什么叫男子汉大丈夫吗?”
爷爷经常自问自答。
“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要守得住家。”
谢俊才七岁,怎听得懂爷爷的话。
“想要守得住家,就看你在关键时刻怎样选择。但是,无论你怎样选择,都要记住,家和万事兴。”
谢俊的爸爸去得早,爷爷对孙子甚是怜爱,寄予厚望。
谢家是城中村人,当爷爷感到大去之日不远,便立下遗嘱,将家产土地尽数归到谢俊名下,约定在其十八岁那天正式生效。
有天中午,爷孙两人一起吃饭。
爷爷吃完,在酸枝椅上,打了个嗝,走了。
谢俊什么都不知道,吃得乐滋滋,还不怕咽着,一边讲述学校上午的趣闻。
“家和万事兴。”
吃饭时,爷爷还唠叨着这话。
谢俊当时不明其意,却把这句话记住了一辈子。
在谢俊正式拥有土地的几年前,城中村拆迁,便跟着妈妈搬到别处。
十年过去,城中村改建完毕,即将进入分房回迁。
根据评估,谢俊回迁后,将获得八套房。
Part1 犯错
谢俊穿上西装外套,转身展示给于慧看。
这件外套,是于慧之前送他的生日礼物。
送礼当天,谢俊说衣服太贵。
于慧觉得不好意思,撒了个小谎,说是大降价,不买白不买,总会用得着。
今天,结婚两周年纪念日,谢俊特意穿上这件西装外套,准备与于慧去吃饭。
“我就说,总会有机会穿。”
于慧坐在床边说。
她还没动身更衣,似在犹豫。
床上,摊着两件服装,一件连衣裙,适合宴会,一件白领装,平时工作穿的。
“还是你厉害。看,怎么样?”
谢俊在于慧面前打转。
嘴上说衣服破费,但穿上了,忍不住满心欢喜。
“很久没见你这样了。”于慧说。
“我平时怎样?”谢俊不禁问。
“平时……哎,你像以前一样该多好。”于慧叹了口。
钟声响起,从客厅传来咚咚之声。
“以前?不觉得以前很傻吗?”
说完,谢俊收敛起笑容,疲倦的脸色浮现无遗。
他停下摇摆的身子,离开房间。
“今晚炒花甲好吗?我还买了一把你最喜欢吃的油麦菜。”
谢大妈放下菜篮,从厨房里出来,见到谢俊一身靓装。
“你不在家吃饭?”
谢大妈问。
“妈,你忘了?今天是我和于慧结婚两周年纪念日。”
谢大妈一听完,转身又进去厨房。
“结婚周年有什么好庆祝,我跟你死鬼老爸结婚十多年,没过过一次周年纪念。”
谢俊感觉气氛不太对。
“妈,时代不同了。”
“平时工作忙,不在家吃饭,周末就过二人世界,不用理妈,永远不用理妈!”
谢大妈喃喃自语,收拾午饭过后还没清理的餐具。
“你们想过二人世界,妈不反对,但要让妈快点抱孙子啊。女人啊,怀不上孩子,再有本事也没用。”
“妈,别这么说,是我不争气,不是她。”谢俊辩解。
“那是我儿子有病?”谢大妈一听,扯火了,“我儿子有病不就是我有病?”
“妈健康得很。”谢俊平心静气地说。
“妈健康你就健康,你健康就是她不健康。”
“妈,这是什么逻辑?”
“妈的逻辑!妈要讲逻辑吗?”谢大妈压低声音说,“你一定要小心这个女人,要不是你有八套房子,我才不信她肯嫁给你。不过啊,房子虽然是你的,但你必须听我的,我说了算,她一天没有孩子,一天不能在房产证上署名!俊俊啊,醒目点!”
谢大妈擦了擦橱柜,挂好抹布,步出厨房。
厨房门口有点窄,谢俊退避让道,后背撞着了冰箱,有点疼。
“我今晚跟老友打牌,你们到点睡觉,不用管我。”
谢大妈一边说,一边开门关门,走了。
谢俊一脸无奈,回到房间。
“于慧,不要怪妈……”
他猜于慧一定听到了。
“没事。”
于慧这时已更衣,换上的却是白领装,正在梳妆台前化妆。
“你穿这件?”
谢俊只见连衣裙还躺在床上。
“今晚陪不了你。”于慧说。
“不是去吃饭?”谢俊诧异。
“我答应了陈先生,今晚跟他出差,明晚才回来。”于慧说。
“很……很急吗?”谢俊疑惑起来,却不敢质问。
于慧没有回他,站起来,凑到他脸旁,亲了一吻。
“对不起。”
她提起小行李袋,擦过他的身体,离开房间。
谢俊透过镜子,能看到脸上清晰的唇印。
“工作要紧,没关系。”
他故作无妨,跟着她步出房门。
“老婆……一路顺风。”
只见于慧在家门口停了下来,打开门,却转身面对他。
“我走了。”
老时钟咚咚作响。
“工作要紧。”
谢俊摊开双手,脸带金·凯瑞式的微笑。
于慧凝视着谢俊,似有话说,欲言又止。
谢俊仍然微笑着,皱起眉头,像僵硬的小丑。
“如果你说不要走,今晚我就不会走了。”
于慧离家后,谢俊收到她的信息。
“工作要紧。”
谢俊想了半天,回的却是这么一句。
“你不生气吗?”
于慧回复。
“不生气。”
谢俊回复后,于慧再没来信息。
谢俊没吃饭,没洗澡,没脱衣服。
他穿着那件崭新的西装外套,坐在客厅沙发上发呆,对着没有关上的电视,对着一场球赛,双目无神,脑袋一片空白。
手机响起,他迫不及待拨开,以为是于慧,却是老妈打回来。
电话那边,麻将声人声,混乱吵杂。
“我今晚通宵打牌,你们先睡。”
谢俊尚未反应过来,老妈就挂了电话。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街灯都已熄灭。
屋里,灯还亮着,电视还大声开着。
“叮咚!”
门铃响起。
谢俊从沙发上弹跳而起,奔向家门。
“于慧!”
门一开,眼前出现的,却是一个大肚婆。
大肚婆一手提着肩包,一手扶着腰肢。
她短发及耳,满头大汗,但脸容充满喜悦。
“我亲爱的俊俊!”
大肚婆一见谢俊,立刻冲过来拥抱他,无视肚子里装着个宝宝。
当谢俊被紧紧抱着时,还没看出对方是谁。
待他挣扎开那双因怀孕而发胖的手,拉开距离,才认得对方。
“随随?”
“不就是我!”随随兴高采烈。
“你怎么了?”谢俊打了个寒颤。
“瞎了吗?”随随不等谢俊反应过来,就进到屋里,抚摸着肚子,“宝宝,我们到家噜。”
“啊?谁的家?”谢俊感到莫名其妙,亦有点心慌。
“我们啊,你,我,他。”
随随一边说,一边按顺序指点着谢俊、自己、肚子。
“你……你……你……你说什么?”
谢俊怀疑自己听错。
“你好烦啊。”
随随把肩包抛到沙发上,往后一躺,倒在沙发上。
沙发陷进七八分。
“凉快,累死我了,倒杯水给我呗。”
谢俊盯着随随,不行动,不说话。
“快啊!”
谢俊还是不动。
“快点啦!”
随随说着说着,一脚踢过去。
两人有点距离,她的脚踢不到谢俊的腿,只在他裤子上揩了个污迹。
谢俊依然不动。
“你想渴死我就算了,还想渴死你的孩子吗?”
谢俊无奈,去厨房倒了杯水出来。
递给随随时,特别迅猛,水溅到她身上。
“有病!生什么气!”
随随接过杯子,咕噜咕噜一口喝光。
她气顺了,累过了,开始将“故事”娓娓道来。
“我呢,有了你的孩子,你要当爸爸了。从今天起,我住在你家。”
谢俊冷静不下来。
“是那晚吗?”
“忘了?”
“那天晚上,我断片了。”谢俊无奈地解释。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随随一副看穿对方内心的表情,“男人啊,就是这么无情。”
“我……我真的断片了呀。”
“可我怀孕了。”随随一脸无辜地说。
“那你想怎样?”
“跟我结婚。”随随一口吃定谢俊的样子。
谢俊突然讥笑起来。
“你是会结婚的人吗?”
“有了孩子,不想结也得结啊,便宜你了。”
随随说完,撑起身子,站起来。
“我有老婆。”谢俊说,“我不想破坏我的家庭。”
“哎,作为你的前任,我还是想你好的,告诉你一件事吧,”随随顿了顿,突然郑重其事,“你老婆跟别的男人去开房啦!”
“不要开玩笑!”
谢俊大喊,像被抽了一鞭似地跳起来。
整个晚上,他好像就在等着挨这一鞭,还以为自己能挨得住,但当这一鞭真的抽在身上,果然痛入骨髓,无法忍受。
“信不信由你。”
随随荡荡悠悠地说。
“你……你怎么知道的?”谢俊质问。
“别管我怎么知道。哎呀,大男人的,别磨磨唧唧,你有种就去捉奸啊!没胆量就别再问。怎么了?没话说了吧?我就说,你们俩早就出问题,要不然,你那晚也不会一个人喝闷酒,也不会找我发泄啊!”
“嘘!小声点!小声点!别让邻居听见。”谢俊听到这里,急了,压低声音,紧张兮兮地说,“是意外!是意外!谁知道你也在那间酒吧!”
随随扶着腰,一步一步向主人房走去。
谢俊伸手挡住。
“你想怎样?”
“别随便碰我,出了什么事,你担当得起吗?”随随笑着大喊。
“别进我房间,被我家人看到,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随随扫视整间屋子,空荡荡的,除了谢俊,没个人影。
“你妈也不在,你老婆在别人怀里,怕什么。”随随笑着说,“何况我又大着肚子,我们又能干什么。”
“不要开玩笑。”谢俊板起脸说。
“难道,你喜欢跟大肚婆……”随随暧昧地问。
这时,老时钟咚咚作响。
“你去吧,去吧。”
谢俊脑袋混乱,根本无力应付随随,犹豫不决之下,只好由她。
随随大字般躺在床上,谢俊坐在一旁。
谢俊看着她一个孕妇,这么晚了,大着肚子来找自己,想来也不容易。
他又想到,随随说于慧出轨的事,他本来就有怀疑,但不确定,也不知道随随是否在开玩笑。
“我应该跟于慧谈谈吗?谈了,就等于翻脸。不谈,我又不甘心。算了,还是不要了,家和万事兴,家和万事兴。”
谢俊喃喃自语,随随没有回应,已经睡着。
想着想着,念着念着,谢俊也迷迷糊糊地睡了。
Part2 表妹
谢俊睁开眼,白光入目。
这一刻,他脑袋转速奇快,想起要提醒老妈关于随随的事,避免对家庭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但这一切已经晚了,余光所及,随随并不在床上。
他立刻跳起,冲出房间,只见餐桌上已摆好早餐。
惨了,完了。
正当谢俊苦恼之时,厨房传出笑声。
谢大妈和随随先后步出。
两人有说有笑,每人手上都捧着一只碗。
“妈,早上好。”
谢俊不知随随说了什么,只好见步行步,强作镇定。
“早。”
谢大妈满脸堆笑,一副非常开心的样子,跟昨晚去打牌前的模样判若两人。
“昨晚赢了很多?”
谢俊故意不提随随的事,说别的,观望事态发展。
“不要小看你妈,他们哪里是我对手,不说这个。”谢大妈自己转了入了正题,“随随现在变得这么乖,以前我真的看走眼了。”
谢俊不吭声,坐下来,低头喝粥吃包。
随随乖巧地微笑着,有条理地调整桌上的碟盘,还拿抹布擦拭滴落在桌面上的粥水。
“哎呦,你坐下,你坐下,大肚婆不要做这些。”
谢大妈夺过抹布。
谢俊很是惊讶地看着老妈,但只是一瞬间,又继续低头吃早餐。
随随坐在他身边,也小心翼翼地吹凉粥水,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这才像一家人。”
谢大妈突然说。
谢俊差点喷了,忍住,哽在喉咙里,硬生生地咽回去。
粥水从嘴角流出,他慌忙用手抹干净。
随随抽出纸巾,帮他擦。
他拨开她的手,拿过纸巾,自己擦。
“俊俊,还像个孩子一样,以后辛苦你,好好照顾他。”
这下没刚才突然,谢俊听完,虽有喷的倾向和趋势,却还没到喷的激活点,只是动作上有那么一点意思。
“俊俊人好,处处为人着想,我需要他照顾才对。”
随随又展露出人蓄无害的样子。
谢俊呵呵假笑两声。
“俊俊,什么时候跟她结婚啊?”
这下真喷了,早餐全废。
谢俊赶忙起身,收拾残局。
随随也起来帮手。
“坐下!”
谢大妈拍桌子。
随随听了谢大妈的话,重新坐下来。
“不要吃了。”谢大妈说,“你是不想负责任吧?”
备受老妈的指责,谢俊无法辩驳,只能说事实。
“妈,我……我没想过离婚。”
“得了,不用说,你是我儿子,还不知道你想怎样?你还是想跟那个女人好,行,没问题。我都说了,你们想怎样就怎样,我管不着。你们过二人世界,妈不反对。但我喜欢随随,我想抱孙子。”谢大妈一口气说,像蓄势已久的山泥倾泻。
谢俊一边听,一边收拾桌面的残局。
他重复擦拭同一个位置,那个位置的玻璃,明明早就干净剔透。
“还有,我把随随当闺女养,你的房子,要给她两套,一套给她,一套给她肚子里的。没有孩子的人,一平方都没有!”
“随便吧。”
谢俊有点气,但不想发作。
他不是气老妈任意宰割他的房产,而是心里急躁,怕于慧回来时,这一场大戏不知如何收场。
说曹操,曹操到。
家门锁响,于慧开门进来,一身疲塌地提着小行李袋。
“妈,俊,我回来了。”
她打了招呼,就往房间走去。
“你昨晚去哪了?”
谢大妈突然说。
谢俊紧张起来,两三步奔到于慧身边,帮她提袋。
“妈,让于慧先睡会儿吧,她昨晚去出差,刚赶回来。”
“不是纪念结婚两周年吗?怎么变出差了?”谢大妈又大声地喝问。
“工作要紧,工作要紧。”谢俊连忙代替于慧说。
“我是问她。”谢大妈厉声说。
“她累,让她去睡吧。”谢俊说。
“累?干什么累了?”谢大妈不依不饶。
“妈,于慧很辛苦,她最近又升职了……”
“干什么累了!”谢大妈再次喝道。
谢俊还想帮腔,但于慧却自己开口说了。
“昨晚航班取消,我去酒店睡了。”
“航班取消,是经常发生的事。”谢俊又帮腔说。
“我听说,你昨晚跟别的男人一起去酒店?”谢大妈的话题,终于深入到这点,“现在流行怎么说,开房?”
“是啊,我上司,还有一个客户。”
于慧竟是一副高冷面孔,回应得很是爽快,丝毫不畏惧与婆婆舌战。
谢大妈想不到于慧如此回应。
“两个男人?”
“是,两个男人。三个人,一人一间房。”于慧回应道。
“对嘛,一人一间房,没问题啊。而且工作嘛,男人跟女人没什么区别。”谢俊说,“妈,你有所不知,现在很流行一句话,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畜生使。”
“妈早就听过。”谢大妈说。
“姜还是老的辣。”谢俊赞叹。
“可惜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生了你这么个儿子。”谢大妈摇头。
“我不争气,让你丢脸了。”谢俊自嘲。
“娶了这么一个媳妇。”谢大妈又摇头。
“于慧可是好老婆。”谢俊又是一声赞叹。
“好是好,能力强,有事业,那还要男人干嘛,那还要你干嘛?”谢大妈猛呛儿子,如一串炮仗,不给他插嘴的机会,“女人啊,怀不上孩子,再有本事也没用。”
“妈,都说了,现在大家不介意……”
“可我介意啊,”谢大妈说,“像随随这样,有了孩子,快要当妈,多幸福啊。”
谢俊顾着帮于慧解围,差点忘了随随这事。
于慧一进门就见到随随,现在才注意到,她是个孕妇。
场面气氛凝重。
谢俊全身绷紧,看着老妈、于慧、随随。
接下来会发生怎样的事,他无法预料。
他也不敢当先踏出一步,怕行差踏错,毁了这个家。
“妈,家和万事兴,家和万事兴。”
他暗示老妈,别让于慧知道随随的身份。
三个女人一台戏,处在中间最受气。
“于慧,这是我表姐的女儿,叫随随,算是俊俊的远房表妹,一个人从国外回来。她遇到坏男人,没人照顾,想来我们这里住,直到把孩子生下来。”
谢大妈说谎不眨眼,而最后一句,好像是对于慧进行“征询”,其实她已决定要这样做。
“妈说了算。”于慧说。
“好,俊俊呢?”谢大妈如愿获得满意的答复,又问。
“妈说了算。”谢俊只能这样回答。
“乌鸦学舌。”
谢大妈嘲讽儿子太追随于慧。
老时钟咚咚响,好像在附和谢大妈的强势。
他们抬头看去,八点整了。
“表……表妹,你就好好地,住下来,好好安胎吧。”谢俊强迫自己说出不想说的话。
“可怜的孩子,表姨我一定帮你找个好老公。”谢大妈说。
“这世界上,哪里还有比表哥更好的老公。”随随说。
谢俊头大如斗。
随随以表妹的身份在他们家住下来,转眼接近预产期。
谢俊在三个女人之间周旋度日。
好在于慧工作忙,常常加班到深夜,又出差频繁,在家时间少,降低了谢俊的压力。
但这件事,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会爆发。
随随肚子越来越胀,成了这个家运转的中心,大家都迁就着她。
谢大妈都给她最好的,营养补品,每日不少。
随随每天陪谢大妈去市场,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挽着谢大妈。
街坊们都以为谢俊离婚又结婚。
谢大妈逢人总是说随随的好,然后又摇头叹息,可惜这是表姐的女儿,若是自己的女儿或者我儿媳,那该多好多好。
这些话,很难不从街上传回到谢俊和于慧耳中。
谢俊心想,以于慧的聪明,不可能不察觉到端倪,但一直不说什么,真不知为何。
她越是不说什么,谢俊就越是担心,终日惶惶。
谢俊想过,不如早点作出了断,跟于慧摊牌,不要等到孩子出生后,糊涂账越加糊涂。
然而,这晚他正想说出真相时,却又犹豫不决,无法开口。
有夜,两人同盖一张被,却似睡在两张床。
他笔直地躺在床上,紧张得冒汗,不时转头看身旁的于慧。
“于慧,随随的孩子……”
他感觉到于慧呼吸平稳,可能睡着了,就又闭上嘴。
“谢俊。”
于慧突然说。
她的声音柔和得像另一个人。
谢俊想了想,不,是变回了从前。
自从于慧毕业工作后,习惯了马不停蹄的职场日常,做任何事都雷厉风行,说话也是斩钉截铁般的。
大公司工作频率高,人际关系复杂,如果无法适应,不够干练,她也不可能在三年之间连跳数级。
久而久之,于慧在生活中也满是职场的风格,每时每刻想着公司的事情,行为举止都是职场的做派,效率、决断、不黏腻。
谢俊很明白,老妈不喜欢于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那又怎样,要跟于慧在一起的是他。
当初他提出结婚时,老妈就极力反对。
面对老妈的反对,他只能强硬地坚持,坚持,再坚持。
他都忘了那段时间是怎样挺过来的。
于慧当时也觉得他不应该太任性,可他就是不肯妥协。
打持久战,谢大妈打不过儿子,就由得他了。
然而,谢俊婚后,谢大妈没有少给于慧白眼。
“女人啊,怀不上孩子,再有本事也没用。”
谢大妈每日喃喃不下十遍,谢俊听都听腻了。
谢俊很是怀念过去,大学尚未毕业的日子,与于慧每天手牵手在校园晃荡,情意绵绵。
可哪里能够回去从前?想来也是白想。
孩子的事不可勉强,该来就会来,他和于慧都不紧张,只是总受到老妈责备,那又是另一番无可奈何。
倒是他跟前任随随,竟是一击即中,始料不及。
“原来你还没睡。”于慧说。
听其语气,话还没完。
谢俊侧身,卷缩起身子,凑起一脸的期盼,准备听于慧要说的话,用从前的声线。
“上司跟我表白了。”
于慧平静地说,像家常一样地,说出这件暧昧而又濒临出轨边缘的事。
刚听入耳之际,谢俊石化了一瞬间。
然后,他举起石墩般沉重的手,揉搓表情僵硬的面孔。
闭上眼,装出一脸惺忪欲睡,自带一个呵欠。
房间外,厅堂里,老时钟咚咚响。
“证明你还很有魅力。”谢俊笑着说。
那嘴角,像被两根无形的手指戳起。
“你不生气吗?”于慧问。
“我为什么要生气。”谢俊苦笑着说。
“你不想知道,我怎么回应他?”于慧又追问,语气还是那么淡然。
“你怎么回应他?”谢俊这才问。
“睡吧。”于慧没说下去,也侧起身子,背对着谢俊。
“我想,既然你跟我坦白了,就证明你没接受他,我信任你啊。”
谢俊感到不对,于慧该是生气,尝试缓和情绪。
“睡吧。”于慧没再说什么。
她真的睡了,谢俊却彻夜未眠。
早上于慧说不适,谢俊自己起床梳洗。
老妈和随随都不在家,饭厅桌上,放着早餐。
他们一家人已形成习惯。
清晨,随随帮谢大妈准备早餐,然后一起去市场买菜。
谢俊和于慧起床后,刷牙洗脸吃早餐,就各自去上班。
而后,随随先回家休息,准备午饭。
谢大妈去老人康乐中心找伙伴玩,直到中午才回来与随随吃饭。
每天早上,谢俊见到随随准备的早餐,都没有胃口,这就像鸡鸣一样,每天都在警醒着他,前任有喜这件事,还在进行当中。
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谢俊无法想象,随随身份拆穿的那一刻,这个家庭会破碎到什么地步。
爷爷说家和万事兴,恐怕永远做不到。
谢俊每每想到这里,都不禁打个寒颤,不再多想,咬着馒头出门去。
Part3 拆穿
上班工作,对谢俊来说,反倒是最轻松愉快的事。
不用面对老妈的冷嘲热讽,不用面对于慧缺乏温度的面容,更不用面对随随随时穿帮的危机。
可是,当他正想午睡,接到随随的电话。
“我来找你。”在电话另一边,随随欢快地说。
“别闹了,大肚婆。”谢俊没好气地说。
“你终于关心我了。”随随说。
“我怕我妈伤心。”谢俊说,“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你爱你老婆吗?”随随突然问。
“这不是废话吗?”谢俊反呛。
“你爱我吗?”随随又问。
“随随,我们那不是爱,好不好,”他拍办公室有人听到,躲到角落里,还压低声线,“那只是两个中学生贪玩,不好玩就分开。”
谢俊认真而苦恼地说这番话,这多日以来,类似的话不知说过多少遍。
“是吗?可我有个游戏,想跟你一起玩。”
“我在上班,不要闹。”谢俊说。
“你不想玩也一定要玩,否则,你老婆就要跟人跑了。”随随郑重其事地说。
“什么?你再说一遍!”
谢俊忍不住大喊。喊完之后,扫视周围,果然有不少人看着他。
“怕了吧。”
随随这三个字,由远而近,似从手机话筒里跳出,犹豫就在左近。
谢俊感觉不对,一转身,随随果然已靠近。
与此同时,他感到自己成了焦点。
一个大肚婆上门来找自己,不成为焦点就怪了。
“表妹!你大着肚子,都叫你不要来!”
谢俊只能将这个谎言进行到底,将“表妹”二字喊得特别大声,生怕别人听不到。
“表哥!”随随也大声地强调这个称谓,“不行啊,表姨说有重要的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
“跟我来。”
谢俊只好尴尬地跟着随随出去,还硬着头皮跟领导交待要离开一下。
领导比较宽容,允许他离开半个小时。
办公室里,同事们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他装作没看见,总是表妹长表妹短地说着各种不搭边的话,努力掩饰,尽量掩饰。
随随一派自得其乐的样子,还不忘想男同事们抛个媚眼。
“谢俊居然有个这么好看的表妹。”
“可惜嫁人了,还大着肚子。”
“在古代,表哥表妹结婚可是常有的事。”
“你别胡说,谢俊有老婆。”
伴随着窃窃私语,谢俊终于踏出了办公室,跟随随去到楼下。
“你老婆又出轨了。”随随说起重点。
“别闹了。”谢俊不信。
“又是跟她上司,好像是叫陈先生吧,又约去开房,是我亲自听到的。”
谢俊听完,就笑场。
“于慧应该不会说出‘开房’这两个字。”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要不要我带你去捉奸啊?”
“我的家事不用你管。”
“她管得着!”
谢俊一听到这把声音,不用回头,就知道老妈也来了。
他们回头,看到谢大妈一脸怒火。
“妈。”谢俊颤抖着说。
“于慧的事,你知道多少?”
谢大妈这句是问随随,显然随随也不知道谢大妈的到来。
“我知道是哪个酒店。”随随说。
“这事有多少把握?不能冤枉好人。”
对着随随,谢大妈很少如此凝重。
“肯定没错。”
谢大妈听完,盯着谢俊。
“这次你没话说了吧?随随,带我去。”
“这次你没话说了吧?”
随随重复一遍谢大妈的话,挑衅了谢俊一番,然后挽着谢大妈走了。
谢俊不情不愿地跟去。
于慧果然在酒店,在酒店的大堂。
“我第一次见你,就知你不是好人,只是万想不到,居然坏到这个程度,竟然学人背夫偷汉!”
谢大妈一见面,即刻狠狠指着于慧,破口大骂。
“背夫偷汉”这么古典的用词,令前台两个妹子忍不住掩嘴发笑。
“生不出孩子就算了,谢俊硬是要跟你在一起,我也不想跟儿子怄气,但你干出这么令人发指的事,不用想了,离婚!”
“妈!”谢俊喊。
“怎么了?都这样子了,你还要留她?”谢大妈一脸惊讶。
“让我跟她说。”谢俊说。
“不用跟她说,不用想了,离婚,马上离婚!”
谢俊拉住老妈的手,谢大妈却想挣脱。
“妈,你先坐下。”
谢俊想让老妈做到大堂沙发上。
“妈,我来说。”谢俊说。
谢大妈争不过儿子,一肚子坐到沙发上,翘起腿。
“看你怎么说!”
“表妹,照顾妈。”
现在谢俊叫随随作“表妹”,已是非常顺口。
大堂人来人往,不少人都驻脚看热闹。
本来坐在大堂沙发的人,装作没事发生,低头干自己的事,其实都已竖起了耳朵。
谢俊深呼吸,走向于慧,像当年求婚时一样正式而隆重。
每一步,他都在盘算着如何开口,如何说出让大家都听着舒服的话。
家和万事兴,爷爷的话时刻在心中回响。
谢大妈和随随注视着他的身影,等待他的选择。
“我舍不得你。”谢俊对于慧深情地说。
谢大妈一听,就气上心头。
“俊!”
谢俊没有理会老妈,继续说下去。
“但如果你真心喜欢上别人,我不会介意。”
谢俊说完,于慧没有说话,谢大妈感到头疼。
“你之前说,他跟你表白。你是第一次跟他出来吧?”
于慧没有说话。
“那很好,还是我犯错在先。”谢俊说,“我在你正式出轨之前,已经出了轨,虽然只是一次。”
谢大妈和随随真想不到,谢俊居然在这时要将随随的真相公之于众。
“我知道。”于慧说完,瞟了随随一眼。
随随低头,躲到谢大妈后面。
谢俊听到时,有点意外,但一想凭于慧的聪明,又怎会猜不到。
事已至此,无所谓了。
“那就好,那先犯错的人是我,对不起,你离开我是对的。如果你提出要离婚,”谢俊又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我同意,爷爷生前,最希望一家人和和气气。我想,一场夫妻,能好聚好散,也算和气吧。”
谢大妈再不想听下去,要随随扶着她离开。
“你不要走。”
她们刚站起来,向往门外走去,于慧就开口了。
谢大妈快气炸了。
“我想走就走。”
“是你,不要走。”
大家这才知道,于慧这话是对随随说。
她用犀利的眼神盯着随随。
谢俊屏着气。
于慧要跟随随开战了。
但双方对峙之下,于慧并没有说什么。
电梯门开,走出一对情侣。
男的高瘦英俊,嘴角有一点歪歪的邪魅,女的长着网红脸,挽着男子的臂膀,黏得死死。
正当全场静候于慧向随随开火时——
“家健!”
随随一见到那男的,立刻喊出他的名字。
那男的也甚是错愕,见到是随随,立刻停住脚步。
身边的网红脸跟随着他目光,打量起随随。
全场目光同一时间射向那个叫“家健”的男子。
“你怎会在这里?”
随随向家健快步走来。
“她是谁?”
她指向那个网红脸。
家健没有回答,这是明摆着的事。
他对待随随的眼神,也只是一开始有点诧异,这时亦已平复。
他不说话,静候随随的举动,也感觉到现场气氛很不正常。
于慧从家健那边收回视线,看了看谢俊。
谢俊似乎明白了什么。
“随随,孩子……孩子是他的吧?”
随随突然大声哭了起来,哭声响彻大堂,有点夸张做作。
“孩子,你太可怜了,还没出生,爸爸就不要你。”
她没有指名道姓,让人对经手人充满疑云。
随随冒着影响胎儿的危险,快步奔到谢大妈旁边。
“表姨,表姨,我不想留在这里,我们走吧。”
这时,谢大妈岿然不动。
“这是谁的孩子?”谢大妈平声静气地问了一句。
“当……当……当然是……是俊俊的。”
随随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听不到。
她说完,不敢正视于慧,但余光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于慧轻蔑地笑了,举步往大堂门口走去。
谢俊一把拦着。
“于慧,绝对不是!”他瞄了瞄家健,“没错,我……我是跟随随呆了一晚,但……但我也不很确定……”
“孩子就是你的。”随随抢着说,要给人先入为主的感觉,“于慧姐,是我错了,我是谢俊的前任,根本不是他什么表妹,我怀了谢俊的孩子,我想跟他在一起!对不起,对不起。”
于慧不知为何,就是不说话。
“那他是谁?”谢俊指着家健。
“他……他也是我的前男友啊。你忘了,我就是被他甩了,心情不好去喝酒,才碰见你。我一见到他,就特别气愤。”随随急急忙忙地说。
众人半信半疑之际,家健牵着网红脸的手,来到谢俊面前。
“谢先生,谢谢你照顾我还没出生的孩子。”
家健说完,随随几乎窒息,空气都凝滞了。
“家健!”随随怒吼。
“干什么。”家健平淡地说。
“你,你不要我了?”随随气弱了。
随随语无伦次,猛拉着家健的手臂。
谢俊看到老妈转身离去的身影。
“妈!妈!”
谢大妈摆了摆手,表示她要自己一个人呆着,不要烦她。
Part4 破碎
“其实我根本就没约人。”于慧突然说。
“什么?”谢俊疑惑不解。
“我故意让她偷听我讲电话。”于慧说。
“你怎么知道这个人在这里?”
“你不用管了。”于慧说。
谢俊终于明白当前所发生的事,原来每一步都在于慧的掌握之中。
“上司向我表白,倒是真的,但我一口拒绝了。”于慧接着说,“谢俊,我真的对你很失望。以前你不是这样的。妈不想我们在一起,你会义无反顾地坚持跟我结婚。你说如果我要跟别人离开,你会拼了命也要把我抢回去。”
“以前还小……怎……怎能当真。”谢俊解释说。
“但就因为这样,我才跟你在一起的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于慧最后一句,不知是质问谢俊,还是反问自己。
谢俊呆立原地。
“再见。”
于慧说完,正想出门,却又回头说了句话。
“我怀孕了。”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酒店。
谢俊想追出去时,家健和网红脸也正快步出门。
随随猛扯着家健的衣袖,但怀孕不便,又怕过分颠簸,怎追得上,反被牵着走。
出了门口,随随一不留神,下阶时踩空,立马坐倒在地,把家健也拉得差点扑倒。
“你好烦!”
家健甩开随随的手,顺手一巴反掌,结结实实地打在随随的脸上。
随随哪里受得了这委屈,登时哭得一塌糊涂。
“结束了,这件事玩不下去,你已经没用了。你以为你很好看吗?你只是个没脑的女人!”
谢俊忍不住上前,要打家健。
家健比他健硕,上胸一挺,就把谢俊撞倒,然后牵着网红脸,优哉游哉地走了。
谢俊一摔,腰疼腿痛,手肘擦伤。
他正想起来,却听见身旁随随惨叫。
随随躺卧地上,双手掩腹,裆下一滩血。
谢俊慌了,也大叫起来,扑向随随,单手抱着她,发狂,抓头发。
随随痛得说不出话来。
“救护车!救护车!”
谢俊向四周围吼叫。
他抬头仰天,撕心裂肺地呼喊起来。
“爷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钟声
也许感应,也许是恰巧整点。
家里的老时钟正咚咚作响。
Part1’ 犯错
谢俊穿上西装外套,转身展示给于慧看。
“我就说,总会有机会穿。”
于慧坐在床边说。
她还没动身更衣,似在犹豫。
床上,摊着两件服装,一件连衣裙,适合宴会,一件白领装,平时工作穿的。
“还是你厉害。看,怎么样?”
谢俊在于慧面前打转。
嘴上说衣服破费,但穿上了,忍不住满心欢喜。
“很久没见你这样了。”于慧说。
“我平时怎样?”谢俊不禁问。
“平时……哎,你像以前一样该多好。”于慧叹了口。
钟声响起,从客厅传来咚咚之声。
谢俊笑了笑,装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Like this?”
“你今天有病啊?这么嗨。”于慧哑然失笑。
“周年纪念,你喜欢我怎样就怎样吧。”
说完,谢俊仍装出一副屌屌的神气,虽然有点疲倦,但也畅快,确实很久这么开怀。
大摇大摆,离开房间。
“今晚炒花甲好吗?还买了一把你最喜欢吃的油麦菜。”
谢大妈放下菜篮,从厨房里出来,见到谢俊一身靓装,附带一具傻里傻样。
“搞什么鬼,那么得意。”
“我妈那么漂亮,当然得意。”谢俊说。
“口甜舌滑!”谢大妈说,“你不在家吃饭?”
“妈,你忘了?今天是我和于慧结婚两周年纪念日。”
谢大妈一听完,转身又进去厨房。
“结婚周年有什么好庆祝,我跟你死鬼老爸结婚十多年,没过过一次周年纪念。”
“妈,你和爸平时能聚在一起吃饭就很开心,但我和于慧不同,平时几乎都不能一起吃饭,有节日,怎样都要来点不同的。”
谢俊还保持着那个装作的神气,像开了脑洞,说出许多平日不说的话。
“你今晚怎么怪怪的,算了,年轻人管不住。”
谢大妈喃喃自语,收拾午饭过后还没清理的餐具。
“你们想过二人世界,妈不反对,但要让妈快点抱孙子啊。女人啊,怀不上孩子,再有本事也没用。”
“妈,我们会努力造人。”谢俊说。
“不光是努力,肚子也要争气。”谢大妈说。
“我们都很争气。”谢俊说。
“争气那为什么还有孩子。肯定是有问题。”
“别多心,谁都没问题。”谢俊劝慰着说。
“有空带你老婆去检查。”
“妈,没小孩有没小孩的好,我们可以享受现在的日子。等以后有了孩子,就过不了二人世界了,你老人家也辛苦,是不是?而且,孩子还会分走我们对你老人家的爱。”
谢俊哄着老妈说。
谢大妈听得呵呵大笑。
“今晚怎么特别会说话,我猜你这些话,肯定是她吹给你的枕头风。我就说,要不是你有八套房子,我才不信她肯嫁给你。不过啊,房子虽然是你的,但你必须听我的,我说了算,她一天没有孩子,一天不能在房产证上署名!”她和颜悦色,半开玩笑地说,“算了,算了,今晚不跟你们计较,努力造人,争气点。”
谢大妈心情爽朗起来,随便擦了擦橱柜,跳广场舞一样地妞妞腰肢,挂好抹布。
“我今晚跟老友打牌,你们到点睡觉,不用管我。”
谢大妈一边说,一边开门、关门,走了。
老妈没有发火,谢俊吁了一口气,暗叹自己今晚脑袋变得这么灵光。
他回到房间。
“于慧,不要怪妈……”
他猜于慧一定听到了。
“没事。”
于慧这时已更衣,换上的却是白领装,正在梳妆台前化妆。
“你穿这件?”
谢俊看到连衣裙还躺在床上。
“今晚陪不了你。”于慧说。
“不是去吃饭?”谢俊诧异。
“我答应了陈先生,今晚跟他出差,明晚才回来。”于慧说。
“很急吗?”谢俊疑惑起来,却不敢质问。
于慧没有回他,站起来,凑到他脸旁,亲了一吻。
“对不起。”
她提起小行李袋,擦过他的身体,离开房间。
谢俊透过镜子,能看到脸上清晰的唇印。
“工作要紧,没关系。”
他故作无妨,跟着她步出房门。
“老婆……一路顺风。”
只见于慧在家门口停了下来,打开门,却转身面对他。
“我走了。”
老时钟咚咚作响。
“工作要紧。”
谢俊摊开双手,双唇抿成一字,强颜带笑。
于慧凝视着谢俊,似有话说,欲言又止。
但就在她步出门的一刻,谢俊终无法忍受,突然以最快的速度,拉着她的手。
“我先生,我上司,你们见过。”
陈先生停车靠在路边,于慧引见两人。
“陈先生,又见面,你好,你好。”
谢俊主动拉起陈先生的手。
陈先生被动地握着,被无奈地握了三四下。
“陈先生,感谢你平时对我太太的照顾。”
谢俊把“我太太”三字说得尤其着力,大有宣示主权的意味。
于慧又哭又笑,几乎没脸面对上司。
“不要这么说,应该的,于小姐是公司的得力干将。”
陈先生不称“谢太太”,而叫“于小姐”。
谢俊稍微有点不满。
“那希望陈先生公私分明,公私分明。”
他已经把话说得非常直白。
“一定,一定。”
陈先生说完,谢俊这时才松开手。
“一切小心。”
谢俊对于慧说完,转身就走。”
陈先生感到发麻,轻轻地转动手腕。
于慧尴尬地笑了笑,看向谢俊逐渐远去的身影。
闹了一晚,什么都没做成,谢俊再也装不下去。
卸下假面,一身疲倦,恢复到平时的模样。
出门仓促,身上还穿着那件崭新的西装外套。
他夹着电话,一边掏钱给路边的烧烤师傅,一边跟老妈说话。
谢大妈那边,正玩得天昏地暗,麻将声人声呼叫声,混乱吵杂。
“我今晚通宵打牌,你们先睡。”
谢俊尚未反应过来,老妈就挂了电话。
她一有牌打,兴致就是这么高涨。什么儿子不陪他,媳妇没孩子,都能忘得一干二净。
一想起老妈催他尽快造人的事,他就觉得心烦。
明明大家都没有问题,为什么还没有半点动静。
越想越乱,吃饭要紧。
填饱肚子后,谢俊开始想着如何度过今晚。
原本的计划被打破,那是最不爽的事情。
在沙发上发呆?
对着电视?
看场球赛?
谢俊双目无神,脑袋一片空白。
说实话,在结婚两周年纪念之日,于慧居然跟上司去出差,他感到很不开心。
“工作要紧”,根本就是自我安慰。
电梯门开,谢俊见家门前站着一个大肚婆。
她短发及耳,一手提着肩包,一手猛按门铃,急促的“叮咚”声,连门外都听得到。
谢俊觉得那大肚婆背影有几分熟悉。
“你找谁……”
话音未落,那大肚婆即刻转身,扑了过来,好像不需要任何反应时间。
他还没看清是谁,就被对方抱紧,结结实实地,夹杂浑身汗水。
“谁啊!”
“我亲爱的俊俊!”
谢俊挣扎开那双因怀孕而发胖的手,拉开距离,才看清对方是谁。
“随随?”
“不就是我!”
随随兴高采烈。
她把包塞到谢俊怀里,扶着腰肢伸展起来,又抚摸了一下肚子。
“终于见到爸爸了。”
谢俊登时感到五雷轰顶。
“你……你说什么?”
“不要说你忘了。”
“忘……忘了什么?”谢俊又口吃起来。
这时,邻居家门开了,伸出一个一颗小脑袋,是个男孩子。
谢俊怕男孩回家乱说话。
“回去,回去。”
小男孩听命缩了回去,然后又蹦出来。
“姐姐是谁?”
“回去。”谢俊说。
“她怀了小宝宝。”男孩说。
“少管闲事,回去。”谢俊有几分急躁,“你家里没有人吗?你妈不在?”
“在!”
小男孩听到“妈”就怕,即刻把头缩回去,顺手关门。
“快开门。”随随抚摸着肚子,“宝宝,我们到家噜。”
“啊?谁的家?”谢俊听得莫名其妙。
“我们啊,你,我,他。”
随随一边说,一边按顺序指点着谢俊、自己、肚子。
“你……你说什么?”
谢俊怀疑自己听错。
“你好烦啊。我好累好渴,俊俊,快让我进去吧。”
谢俊依然不动。
“你想渴死我就算了,还想渴死你的孩子吗?”
谢俊将手中喝剩三分之一的水,递给随随。
“干净吗?”随随问。
“我怎么会害自己的孩子。”
谢俊变得冷静下来,自嘲了一句。
随随接过杯子,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光。她气顺了,累过了,开始将“故事”娓娓道来。
“我呢,有了你的孩子,你要当爸爸了,从今天起,我住在你家。”
谢俊冷静不下来。
“是那晚吗?”
“真忘了?”
“那天晚上,我断片了。”谢俊无奈地解释。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随随一副看穿对方心底的表情,“男人啊,就是这么无情。”
“我真的断片了。”
“可我怀孕了。”随随也表现得很无辜。
“那你想怎样?”
“跟我结婚!”随随一口吃定谢俊的样子。
谢俊突然讥笑起来。
“你是会结婚的人吗?”
“有了孩子,不想结也要结,便宜你了。”
“我有老婆。”谢俊说,“你要明白,我不想破坏我的家庭,我很爱我老婆。”
“我知道,我还看到你亲手将老婆送到别人手里。作为前任,我还是想你好的,我问你一句,你那么好心,你老婆会领情吗?你确定她不会出轨?”
“我对我老婆绝对有信心。”
谢俊说这话时,也有点心虚。
口气大,却没有镇定的眼神。
傍晚时,于慧对他的态度,和他亲自送于慧的情景,历历在目。
想来那些夫妻不幸的事,应该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但这样一想,又不确定心头被勒紧,跳得很是急促。
“算了吧,其实你们在一起那么久,或多或少都会有问题,否则你那晚也不会一个人喝闷酒,也不会找我发泄。”
“嘘!小声点!别让邻居听见。”谢俊压低声音警告说,“那是意外!谁知道你也在那间酒吧!”
“好了,意外。可以开门了吗?”随随抱着肚子说。
谢俊摇了摇头,去开门。
门刚开出一条细缝,里面的老时钟正咚咚作响。
谢俊停下手,重新关门,重新锁上。
“你干什么?”随随不满。
“被我老婆或我妈见到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们今晚又不回来,怕什么。”随随笑着说,“何况我又大着肚子,我们又能干什么。”
“不要开玩笑。”谢谢正色说。
“难道你喜欢跟大肚婆……”随随暧昧地说。
“不开玩笑了。”
谢俊提着随随的提包,按开电梯。
“来,我去酒店开间房给你。”
随随跺脚。
“来,有什么明天再说。”谢俊催促。
随随又跺脚。
“好了,小心胎儿。”谢俊催促。
随随还在跺脚。
谢俊无奈,将随随用力拉进电梯里。
“别那么用力,出了什么事,你担当得起吗?”
随随边走边喊。
谢俊真怕被邻居听见,拉得越猛,走得约快。
随随重心不稳,被迫进到电梯间。
Part2’ 表妹
“刚才你为什么要站到角落里。”
进酒店大门的时候,随随忍不住向谢俊发问。
“那个大妈认识我,误会了就不好。”
“要是电梯出事,那就更好了,对不对?”
“现在大家不都好好的吗,别生气了。”
面对随随刁蛮公主式的责问,谢俊仍能好言相对。
她有了胎儿,不能跟她发脾气。能顺利将她拉出来,已算万幸,不至于在家里被老妈或于慧见到,不至于影响到家庭,至少现在是这样。
“请问两位要住房吗?”
待随随平息下来,前台的女服务员才发问。
“一间大床房。”谢俊说。
“大床房一晚338,请出示身份证。”
随随从谢俊挎在身上的提包里,翻出身份证,递给前台。
“先生,也需要您出示身份证。”
说完,她指示了一下贴在前台的一张牌子,写着“入住或访客都需要实名登记”。
“我?不用了。”谢俊说,“就她一个住。”
“不行!”随随大声喊起来。
“我也要?”谢俊反问。
“当然。”随随说。
“可我家离这不远。”
“今晚陪我。”
“那开一间双人房吧。”谢俊不想跟大肚婆争吵,妥协地说。
“不行!”随随又大喊。
“又不行?”谢俊又反问。
“就大床房。”随随说。
“可你……”谢俊无言以对。
“我要你抱着我睡。”随随提出要求。
“你又不是我老婆。”谢俊给出理由。
“可我有了你的孩子。”随随的理由好像更有说服力。
谢俊不好意思地瞄了一下前台的人,他们的眼神里充满诡异、嘲笑、八卦,侧身背对他们。
“我认了,但别闹,好吗?”他怕家丑外扬,只能低声答应。
“玩死你。”
随随小声说完,又开了嗓门似的哭喊起来。
“臭男人不想要我了,搞大了我的肚子不要我了,不负责任的臭男人。”
谢俊哑口无言,开着嘴巴,只有一个洞,根本无从申辩。
前台的人窃窃私语,耻笑谢俊。
谢俊深感气累,正要妥协,叫服务员继续开大床房,却听到身后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从酒店电梯的方位处响起,顿时感到天云炸裂一般。
“谁不负责任?”
于慧竟在酒店。
“老婆!”
谢俊一边回头,一边喊了出来。
随随安静下来,前台的人目光迅速随着谢俊的身影,射向电梯出口。
“老婆。”
谢俊扑奔到于慧面前,才发现她身边站着上司陈先生。
“老婆。”
谢俊此事有点慌乱,不知说什么好,只会不断喊“老婆”,还脸带傻笑。
“够了,我的耳朵都快被振聋。”于慧说。
“想念你啊。”谢俊语无伦次。
“我老公就是这样。”于慧不好意思地向身旁的陈先生道歉。
“谢先生好风趣。”陈先生说。
“见笑。”谢俊笑着说。
“见笑个屁。”于慧低声说。
“既然谢先生来接你,那我先走。”陈先生说,“今晚辛苦了,明天上午你休息一下,下午再上班。”
“谢谢陈先生。”于慧说。
陈先生正想离开,却被谢俊拉住。
也是这一瞬间,谢俊才想到要拉住对方。
“俊!”于慧阻止。
“于慧,为什么你会在酒店?”谢俊脸色暗沉,质问她。
“谢先生,你误会了。”陈先生迅速明白他的意思,“今晚……”
谢俊打断他的话。
“于慧,你说。”
“回去再说,可以吗?”
谢俊不说话。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谢俊放开陈先生的手,陈先生向他们点了点头,往门口走去。
“那我们回家吧。”
“等等。”
这回轮到于慧开口。
“怎么了?”谢俊问。
“刚才谁说谁不负责任?”
于慧突然问,她已望向随随。
前台的人又把目光拉回到随随这边。
陈先生也停住脚步,观望事态。
谢俊转身,背对众人,沉默片刻。然后,深深呼吸一下,又转过身来,脸带苦笑,走到随随身边,向于慧“隆重介绍”。
“这是我的表妹!”
“表妹?”于慧不信。
“很多年前她跟着我表姨妈移民了,我们也很久没见,你更没见过。”谢俊说,“我这个表妹,太惨了,她一个人回来,给坏男人搞大了肚子,还被人甩了。”
谢俊急中生智,祈求这个听起来有点荒谬的谎言不穿帮。
随随响应谢俊的谎言,哭泣起来,走到于慧身边。
“嫂子你好。”
于慧半信半疑地看了看两人,居然提出一个谢俊想不到,也最不希望的建议。
“那让她来我们家住吧。”
谢俊差点反应不过来,真不知于慧到底是怎么想的,不知她有没有察觉出问题,但也只能顺着这个思路编下去。
“就是嘛,我刚在路边见到她,她居然要来住酒店。我说,你怎么来了都不通知我们。正想劝她来我们家落脚呢。一个人大着肚子,怎么能住酒店,是不是?风餐露宿,没人照顾,万一出事了怎么办?被我妈知道还不骂死我!”
他还在啰里啰嗦,于慧已照顾着随随离开。
安置好随随,已是深夜。
谢大妈通宵打牌不归。
谢俊实在想不明白,她老人家为何如此好精力。
睡前,于慧道出她在酒店的缘故,原来是航班取消。
除了她和陈先生,同行还有个外地来的客户。
客户见今晚来不及赶去目的地,索性改期过两天再去。
谢俊见到两人时,刚好安排客户入住酒店,谈完公事。
于慧这么说,谢俊没有理由继续质疑。
更何况,他还隐瞒着随随的身份。
彻夜难眠,他苦思如何圆谎,好让一家人和气收场,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睡着之际,猛然想起,明早一定要最早起来,向清晨回家的老妈交代一切,否则事败难堪。
但是,到了早上,谢俊是被老妈叫醒的。
谢俊睁开眼,见到老妈,才突然想到自己睡过头,先是转头看旁边,于慧不在,立马掀开被子要跳起,却被老妈阻止。
“随随来了都不跟妈说一声,还大着肚子,给我表姐知道还得了!”
谢大妈大声说。
谢俊惊叹老妈已得悉一切,展露笑容,整理好衣装,才跟老妈出房间。
“你表妹真是难得,今天早餐都是她做的。”
谢大妈边走边说。
于慧不会下厨,这话明显是针对她说的。
“都是速冻食品,蒸一下就能吃,有什么难度。”
谢俊为于慧说话。
餐桌上,摆好一顿完美的西式早餐,火腿面包溏心蛋配牛奶,而不是蒸热速冻食品。
于慧和随随相对而坐,默默吃早餐。
“老婆早晨,表妹早晨。”
谢俊故意装作若无其事,但说完之后,更觉这样做作。
“儿子大了,都不叫我。”
谢大妈在一旁吐槽。
“老妈大人早。”
谢俊不知现在情况如何,看起来真相尚未白露,于是强作镇定。
“妈,昨晚赢了好多?”
谢大妈满脸笑容,非常开心。
“赢钱?肯定赢,我是你妈,那还用说!”她说。
“干嘛笑得那么开心?”
谢俊紧张强忍,不形于色,随随装出一副邻家乖巧的模样,于慧目无表情心思难猜,就谢大妈一个像捡到金子似的,开心得要命,笑得没了眼镜,双眼眯成一条缝。
“家里多个大肚婆,喜事啊,能不乐吗?”
“妈,表妹很惨的。”
谢俊喝了一口牛奶。
“就差个好老公。随随,不要为坏男人伤心,表姨我一定帮你找个好老公。”
“我喜欢像表哥这样的。”随随说,“这世界上,哪里还有比表哥更好的老公。”
谢俊呛了一下,没吐出来。
“他有什么好,笨死了,没眼光。”
谢大妈又再冷嘲热讽。
谢俊和于慧都听得出她的意思。
“我不争气,让你丢脸了。”谢俊自嘲。
“男人呢,再不争气,也要顶住这个家。女人就不同了,不用强求事业有成。女人啊,怀不上孩子,再有本事也没用。”谢大妈说。
老时钟咚咚响,好像在附和谢大妈的强势。
他们抬头看去,八点整了。
“妈,吃早餐,不要说话。”谢俊说。
“像随随这样,有了孩子,快要当妈,多幸福啊。”谢大妈不管,继续说。
说得这么明显,谢俊几乎无话可说,换了话题,说些违心话。
“表妹,你就住下来……好好安胎吧。”
随随以表妹的身份在他们家住下来,转眼接近预产期。
于慧工作忙,前两天又去出差了,又是陈先生来接她。
谢俊送行时,对陈先生的敌意稍微下降,没有再作出异常的举动。
近来有随随在,一些简单的家事都有她来做。
谢大妈本来不肯的,怕随随一不小心动了胎气。可随随坚决要做,只好随她。
这天又是周末,谢俊醒来,拖沓地来到厨房,见随随还在准备早餐,蒸包点。
“你不用这样可以讨好我妈。”谢俊警告随随。
“我是想对你好一点。”随随说,“以前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太顽皮,脾气太差了,让你很不开心。既然我有了你的孩子,就想对你好啊。”
“我会负责任,可我不会放弃于慧。”
随随笑颜绽放,并不争辩。她越是显得不在乎,他就越是惶然。
“随随,不如,我给你一套房子,你不要再纠缠我好吗?”谢俊提议,“孩子出生后,你和孩子的生活都由我来承担。”
谢俊刚说完,谢大妈就冲进厨房。
“想不到我儿子居然这么无情无义!”她骂道。
“我……”
谢俊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个想法,他想了很久,一直没开口,算是所有解决办法中最好的一个。
“这样做,对我,对她,对于慧,都是最好的。”
“我可不想我的孙子在单亲家庭里长大。”谢大妈说。
“我没其他办法。”谢俊说。
“离婚!”谢大妈说出中心所想。
“不可能。”谢俊立刻否决。
“你开不了口就我来。”
“妈,不要逼我。”
“我就是逼你。”
谢俊语塞。
这天底下,唯有老妈、于慧他从来不敢、也不愿顶撞。
“家和万事兴,家和万事兴。”
谢俊低声喃喃,在厨房里踱步徘徊,忍住气。
“都是我不好,我走吧。”随随带着哭腔说。
“不能走。”谢大妈急忙说。
“矫情。”谢俊调虐地说。
谢大妈狠狠地瞥了谢俊一眼,把随随拉出厨房,到客厅安坐。
“不要管那臭小子,妈喜欢你,你就是我的媳妇,于慧算什么。”她回头对谢俊吼,“把早餐拿出来。”
谢俊无奈,只好照做。端出早餐,也坐下来。
“这才像一家人。”谢大妈说。
谢俊简直不想说话。
随随还是一脸楚楚可怜。
“你看,把人家给吓了,大肚婆吓不得。”
谢俊只好强作欢颜。
“随随,我错了,好好吃早餐。”
他亲自帮她撕开肉包子的纸片。
“这才是好孩子。”谢大妈笑着说。
“不是好孩子。”谢俊否认。
“不想负责任,当然不是好孩子。”
被老妈指责,谢俊斩钉截铁地说出心里话。
“我没想过离婚。”
“我就是想抱孙子,现在我把随随当闺女养了,你的房子,要给她两套。一套不行,一套给她,一套给她肚子里的。没有孩子的人,一平方都没有!离不离婚,你好自为之。”谢大妈说。
“两套就两套。”
谢俊狠狠地完,咬下一口包。
早餐过后,随随陪谢大妈去市场。
一般来说,买菜后,随随会先回家,而谢大妈去老人康乐中心玩到中午。
谢俊闲来无事,躺在床上发呆,思索着如何解决这前任有喜的意外。
忽听门锁响起,他立刻奔出厅来,原来是提着小旅行包的于慧。
“回来也不通知我。”谢俊说。
“开完会,就提前回来了,好累。”于慧拖着脚步回到房间,谢俊从她手中拿过袋子。
于慧倒在床上,故意把谢俊也扯下来,抱着他。
他将袋子扔到一边去。
谢俊压着于慧,对视良久,觉得事儿有点不正常,毕竟于慧很久没有这么主动过。
于慧突然抱着谢俊的头,吻他,深情而温柔地。
谢俊心烦久矣,这一下柔情,让他感到身心卸下重担一般,也回以激烈的拥吻。
他们在床上打了几滚,于慧发出几声娇媚的笑声。
谢俊很久没感受过这样的于慧,仿佛回到热恋期。
但谢俊想解开于慧衣服时,于慧停住了,按住他的手。
“怎么?”谢俊笑问。
“上司跟我表白了。”于慧回答。
这一话,犹如晴天霹雳。
谢俊闭上眼,装出一脸惺忪欲睡,自带一个呵欠。
房间外,厅堂里,老时钟咚咚响。
“我一辈子都不会让你走。”
谢俊睁开眼,甜言蜜语,攥住于慧的手。
于慧翻一番白眼,报以笑靥。
“傻。”
“那你怎么回答?”谢俊笑脸不改,似乎已经僵硬如石。
“我能怎么回答?我说要回家问我老公。”于慧的笑容也没有掉下来。
谢俊闭眼,深呼吸。
“你老公说,喜欢就在一起吧。”
于慧抱住谢俊的颈脖,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脸。
谢俊被紧抱,几乎透不过气。他感到于慧流泪,却没有道破。
“有人喜欢你,你就要跟我说,做到了,很好啊。”
于慧抱得更紧。
“你不生气吗?”
“证明你有魅力,我为什么要生气。”谢俊又说,“不过,如果你不喜欢他,他又对你死缠烂打,我就去教训他。”
“你有什么能耐,也敢去教训别人。”于慧讥笑他。
“我是你老公,没有什么我不敢做。”谢俊装出一副英气逼人的脸。
于慧身子用力一摆,压在谢俊上面,坐起来。她脸色有点红润,眼眶湿润过,但已经干了,眼线被泪水弄花,留下几道花枝招展而诡秘的印迹。
“包括出轨。”她说。
谢俊瞬间堕入冰窟,想到一些妻子在床上杀死出轨丈夫的电影画面,不禁打了个寒颤。
于慧会从身后拔出一把水果刀,直插他的心脏,不,不会那么直接,有可能先把他的生殖器割掉,然后再直插他的心脏,左旋右绞,让他痛彻心扉,等他快要断气,摁住他的嘴巴,再来个一刀割喉,割断他的大动脉,血一刹那喷出,吱吱直射。
越想越慌乱,冷汗猛流,脸色青白。
“怎么了?你真出轨啦?”于慧笑着问。
谢俊定睛细看,于慧虽然眼线花了,但并不邪恶,没有即将要杀夫的气势。
看来是自己想太多,数日来,随随的事把他弄得昏头转向。
“我发誓,我没有。”
谢俊举起手,像古人立下誓言。
“干嘛紧张兮兮?”于慧问。
“我哪里紧张。”谢俊脑筋急转,“对了,今天公司有事,我要赶回去加班。”
他想离开这里,透透气。面对于慧,压力实在太大。他要尽快想办法,不想再拖下去。
“周末也不陪我。”
“对不起,于慧。”
“说对不起没用,算了,出差回来,我也要好好休息。”
谢俊翻身站起,更换衣服。
“什么时候给你表妹找个男朋友?”于慧问。
这回她略带点嫌弃的语气,谢俊也不知是不是在试探自己。
“她这种性格,哪有人喜欢。”谢俊随口说。
“依我看,她遇到的那个坏男人,也不是不喜欢她的。”于慧说,“只不过,男人就是这样。”
“我不是这样。”谢俊套上上班的外套。
“陈先生有老婆,快十年了,还不是这样。”于慧讥笑着说。
谢俊转过身来,像是对着镜中整理衣装,实质是避开于慧的眼神。
镜子里,于慧正若有深意地看着他。
谢俊不是工作特别勤奋的人,可现在也觉得上班好,平时还故意迟点回家,甚至有时周末也回办公室加班。
留在家中,如履冰薄,一不留意,就生怕真相暴露。
离开家,反倒是最轻松愉快的事,不用面对老妈的冷嘲热讽,不用面对于慧缺乏温度的面容,更不用面对随随随时穿帮的危机。
爷爷说,家和万事兴。
出于爷爷当初的告诫也好,出于自己的内心也好,他都不想令这个家庭破碎。
他明白,老妈对于慧没有孩子一事耿耿于怀。
“老人家想要的其实简单,我明白的。”
一直以来,每当老妈嘲讽完于慧,他就给予安慰,于慧总是善解人意地这样回应他。
这种状态,维持了整整两年。
老妈喜欢随随,完全是因为她怀了他的孩子。
随随的出现,让老妈嘲讽的火力加猛,以于慧的聪明,恐怕不会一丝端倪都察觉不了。
“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
老妈这样跟他说过,他又何尝不知道。
由他妈亲口说出,更能验证这一点。
毕竟,女人才能明白女人。
于慧的工作比他忙得多,经常加班到深夜。
近几个月来频繁出差,看来又有了升职加薪的机会。
有时候,他觉得,如果不是祖荫让他坐拥八套房子,他什么都不是。
“她就是为了房子才跟你在一起。”
老妈又这样跟他说过。
这他倒是不信,以于慧的能耐,她自己也能生活得很好,也可以找到更好的归宿。
不过,当他想起这一番话时,却联想到随随。
Part3’ 拆穿
谢俊根本没有心情工作,回公司加班,纯粹远离纷争之家。
这天是周末,零零星星地有些同事,工作的很少,大多在电脑面前消磨时间。
谢俊的电脑播放着日剧。
他坐在椅子上,两脚架于桌面,身体后仰,半躺着。
他也只是对着电脑,根本就没看,在想事情。
于慧说的那些话,还有她的举动,谢俊心中有数。
于慧暂时不会离开他,但两人的关系,又并非牢固得坚不可摧。老妈的偏心,随随的孩子,都会带来致命的伤害。
中午过后,随随出现在办公室。
“你来干什么,快坐下。”
谢俊一把拉过同事的椅子给她,让她赶紧坐下。
他一方面担心随随站着不便,另一方面担心被同事见到,必然会有流言蜚语。
谢俊觉得随随神色有异,感觉不像平日热烈,像大哭过一场,眼眸头发都有点散乱,但举止变得沉稳许多。
她一开口,谢俊更是想不到。
“我打算走了。”随随说。
“一来就走?”谢俊问。
“我意思是,我不住你家了。”随随解释说。
“谢天谢地。”谢俊低声喃喃。
“你说什么?”随随问。
“啊?什么时候走?”谢俊立即改口,“为什么要走?不是住得好好的吗?”
他心里想的却是“请你快快走”,像是送走瘟神无异。
“你不是想我走吗?”随随道破谢俊心事。
“怎么可能!”
谢俊这一声反驳,不用力,却有点急,声音稍微大了点,招来同事目光,那数个加班的人都抬起头瞄了瞄,见没事,又低下去。
“你怀的是我的孩子,你不肯,我怎么敢让你走?”
“那我不走了。”随随说。
“走不走,你喜欢,我不勉强你。”谢俊一怕,又改口,“我妈知道了吗?”
最难过的,其实是谢大妈那一关,随随和孩子,已是她的心肝。
“先跟你说,”随随说,“我想不辞而别。你知道,谢大妈肯定不放我走。”
“你倒是想得周到。”谢俊说,“我不想做个坏男人,你和孩子的生活费,我可以承担,真的。无论去到哪里,都告诉我一声。”
“知道你是好人啦。”随随说,“你知道吗?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很想你。”
“那只是两个中学生贪玩,不好玩就分开,还是你甩了我的。”
“别生气嘛!你爱过我吗?”
“那不是爱。”
“你还是不太懂女人在想什么。”
“我就是笨脑袋。”
“你爱你老婆吗?”
“这不是废话吗?”
“那我告诉你一件事。”
“说。”
“笨脑袋,你老婆就要跟人跑了。”
谢俊听完,强忍住,转身对着电脑,露出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不让随随看看。
“好了,你得忍住啊。”随随像洞悉一切地说。
谢俊又转过身来,脸部回复原来模样。
“怎么知道的?”
“怕了吧?亏你还那么爱她。”
谢俊没能忍住小激动,站起来身来,将随随的椅子连带整个人,推到公司门外。
走廊不像工作日人来人往,更方便两人说话。
“他们在哪?”谢俊急切地问。
“哈哈,你急了。”随随笑他。
“在哪?”谢俊怒目而视。
随随愣住。
“怎么了?”谢俊不禁问。
“你突然变得好man。”随随说。
“不要废话。”谢俊说。
“我突然好喜欢你啊。”随随说。
“不要废话。”
“她跟她上司,好像是叫陈先生吧,约去开房,是我亲自听到的。”
谢俊听完就笑了。
“于慧应该不会说出‘开房’这两个字。”
“那要不要我带你去捉奸?”
“不是捉奸,我想跟她谈谈。”谢俊说。
羽绒漫天,纷飞乱坠。
谢俊深感莫名,呆呆地站在门口,抱着一个大枕头。
一个裸体男,内裤拉倒膝盖,屌儿郎当,坐在床边,左闪右躲,凭借半个枕头和一席被铺,抵御随随无数次无情疯狂的敲击。
一个网红脸,双手护胸,卷缩在床上,背对他们。
男的不是陈先生,女的也绝不是于慧,她长着一张网红脸。
“这到底是哪一出啊?”
谢俊更想不到的是,这出大龙凤,随随才是主角,自己只是路人甲。
自从进入酒店大门,谢俊就察觉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随随全然不顾自己有孕在身,脚步突然加速,吓得他紧贴着保驾护航。
她几乎是以冲的姿态进入电梯,然后转身猛按五楼的按钮。
电梯上升时,他正想劝阻随随不要急,随随竟从书包里掏出一支羊角锤。
羊角锤一看就知道是新买的,在电梯里的灯光下闪闪发亮。
羊角锤,她想干嘛?
她刚才一直背着这羊角锤?
“于慧罪不至死。”谢俊急忙说。
随随没有回答他的话。
“是你捉奸还是我捉奸?”谢俊又问。
随随也还是没有说话。
“到底发生什么事?”谢俊自言自语。
随随举起羊角锤,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还差点碰到他的鼻尖。
谢俊这才不敢再问。
到达五楼,电梯门一开,随随又疾冲而出,吓得门前的清洁阿姨急忙让开。
清洁阿姨跌靠在墙上,神色畏惧。
谢俊只好代替随随连忙道歉。
没走几步,谢俊听到身后清洁阿姨用对讲机联系前台,想劝随随不要太张扬,但已经来不及。
随随到达506的房间门口,一手劈下去,门锁连着门板,被羊角锤劈出一道大裂缝。
再劈一下,木屑弹出,门板应声断裂,还有一角与木门主体链接。
最后一劈,门锁掉到地上。
随随猛力一踹,将门蹬开。
谢俊这一刹才赶到门前,迎面飞来一个枕头,伴随着尖叫声和怒斥声。
他比随随高,伸手将枕头接住,举起。
随随眼前视野一开,像赛马开闸奔进房间。
谢俊正想将枕头掷回去,只见随随手持羊角锤,劈向裸体男。
裸体男抄起枕头挡格,继而还击。
枕头打在随随身上。
她浑然不觉,又再攻击裸体男,还专攻下三路,招招绝户,还抽空向网红脸劈去。
裸体男维护网红脸,防守同时,让她溜到自己身后卷缩起来。她凄厉之声不止。
裸体男双脚左右一分,羊角锤落在他身前床上,距离生殖器只有四五分,吓得他一身汗。
他抄起手中另一个枕头,向随随脑袋拍去。
随随反手挥锤,羊角勾住枕头。
双方用力一扯,羽绒飞散满空。
眼前一切,似曾相识。
谢俊想起,多年以前,大家还在高中的时候,随随拿着羽毛球拍追打第三者的往事。
他还记得,由于他捧着午餐不小心碰到了那个第三者,让随随的暴力复仇几乎得逞。当然,他的午餐也落地报废。
但随随没有得逞,是因为及时被男朋友出面阻止了。
那天随随很伤心,男朋友带第三者离开后,她发誓从此以后不再打羽毛球。
她跟男朋友是打羽毛球认识的。
随随趴在谢俊身上哭,哭完,两人无厘头就在一起了。
“你只是我的救生圈。”
几个星期后,随随甩他的那天,是这么说的。
谢俊伤心了几天就没事,还明白到,随随这种女生确实不适合他。
但想通了,他就对这段经历看得透彻。
他知道自己需要哪种女生。
“我老婆在哪?”
谢俊无辜地抱着枕头说。
激战的两人,连同卷缩的美女,都回头看了他一眼。
战时停顿,哭泣也静止。
可停顿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战争又再继续,羽绒还不时被被铺扬起,直到裸体男的手臂被羊角锤狠狠敲了一下。
“啊!”
裸体男痛彻心扉地大叫一声。
随随似乎被他的惨叫吓着,愣住了动作。
裸体男抽到空隙,猛推了随随一把。
随随没站稳,往后倒。
谢俊从困惑中清醒过来,连忙用大枕头把她兜住,避免摔倒出事。
“究竟发生什么事?”谢俊大吼。
“我他妈怎么知道!”裸体男吼得更大声。
他赶紧穿好内裤,站了起来,双手叉腰,挡在网红脸的面前。
网红脸趁机拉被铺盖住全身。
“死混蛋!”
随随用手中羊角锤指向家健。
“我早跟你说过,我有其他女人。”家健一副贱人相。
“死混蛋,你完了。”
随随狠狠地说,还带着复仇胜利的笑容。
“你才完蛋。”家健说,“你真笨,熬到孩子出生,把房子和钱拿到手,不就好了吗?一听我有其他女人就失控,居然还把他也带来。好啦,现在不用演了。”
“演什么?”谢俊莫名其妙地说。
“孩子不是你的。”随随说。
“什么?”谢俊又惊又喜。
“笑什么,你有那么嫌弃我吗?就算不是你的,我被欺负,也好笑吗?”随随骂起来。
“不好笑,不好笑。”
谢俊嘴上是这么说,但欢欣溢于脸上,止也止不住。
“算了,你就是藏不住。”随随嫌弃着说。
“不过,我明白了,”谢俊收起笑意,也立直身子,“你们两个就是来骗我的。”
“对不起。”随随说。
“那天晚上,我们根本就什么都没发生,孩子是他的。”谢俊说。
“对。”随随点头。
“你们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我的情况,就串通起来,想用奉子成婚这一招,让我和于慧离婚,跟你结婚。然后你会找机会闹离婚,分走我的家财,包括那些房子。”
“你比我想象中聪明。”家健说。
他说着,手上开始搜集上床时脱掉的衣物。
“是的,但房子的事,是你自己说。”随随直认不讳。
“哦?”
“以前我们在一起啊,你说你爷爷把城中村的地留给你,以后回迁时,会有很多套房子。”随随说。
听得谢俊哑口无言。
“你还说过,会给我一套。”随随笑着说,“你他妈的太可爱了。”
这时,不知哪里发出一声娇笑,女声。
除了随随,这里就只有网红脸。
谢俊瞄了她一眼,她侧着脸,脸容不像笑过。但他没有深究这事。
“都是笨蛋。”
家健优哉游哉地把衣物塞给网红脸,让她在被铺里穿好。
谢俊摇了摇头,气消了。
“随随,算了,我原谅你。”
他说完,正想离去。
“可我咽不下去这口气。”
一把熟悉的尖利的女声传入房间。
谢大妈突然从房门外冲入,一把抓住随随的耳朵,用力拧。
她该是跟踪随随过来了。
随随痛入骨髓,猛喊疼。
“疼!疼!对不起!”随随大喊大叫。
谢俊抓住老妈的手,降低随随的疼痛。
“妈,算了算了。”
谢大妈听儿子的劝说,才松开了手,随之掩面痛哭。
“我还以为这回能抱孙子。”
谢俊抱住老妈。
“儿子不孝,儿子不孝。”
“家门不幸啊!”家健在旁边说风凉话,“好啦,这下谁也没得逞!笨女人,坏我大事。”
他一边说,一边穿衣服。
“好啦,罪证确凿!”
不知何处,又发出这样一把声音,跟刚才的娇笑是同一人,但比刚才那一声更清晰。
谢俊和谢大妈一听之下,都觉得熟悉。
随随哈哈大笑起来。
正当大家不解之际,衣柜门开,跳出一个长发女子。
“于慧!”谢俊惊呼。
早上谢俊离家时,于慧在房间里休息。
随随送谢大妈去老人康乐中心后,先行回家,准备午餐。
于慧关着房门,随随不知道她已回来。
于慧是被一把陌生的男声吵醒的。
当时,那男子正与随随发生争执。
“你他妈真没用,都几个月了,眼看孩子就要出来,你还没跟他结婚!”男子说。
“快了,快了,他妈妈很信任我。”随随说,“你就那么急着用钱吗?”
“嘿,别说你不急!”男子说,“我懂了,你是想跟他真的好上,甩掉我!你敢!”
“别乱说。”随随说,“天作证,孩子是你的,我不会帮他混乱找个爸爸。拿到房子和钱,我立刻跟他离婚。”
“最好别耍我!”男子说。
“你才别凶我,我清白得很。”随随不屑地说,“倒是你,急着来找我要钱,肯定是去外面养女人。”
她感情经历丰富,男人有没有出轨,她一看就知道。还说如果不是怀孕,早就去打第三者。
“你吼我?”男子怒吼。
“我就是。”随随毫无畏惧地说。
男子可能见随随这么淡定,就示威一样地承认自己有其他女人。
“我就老实告诉你,你大着肚子,我还不找其他女人吗?我也有需要啊。”男子说,“不过放心,等你把孩子生下来,离了婚,拿到财产,我会重新回到你身边,到时我们不就可以重新在一起了吗?”
随随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事,从小到大,她都是被纵容的一方。现在因为怀孕导致成为被欺负的一方,更加受不了。
于慧隔门听得一清二楚,她不知男子底细,不敢贸然出去。
确认男子离开后,便从房里出来。
随随见于慧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收住哭声,知道一切已付诸流水。
想不到,于慧竟说要帮她。
“你想让他回到你身边吗?”
“没心肝的男人,是留不住的。”随随说。
“你倒是看得明白。”于慧说。
“经验丰富。”随随已从伤心里恢复过来,说了句笑。
“我有办法,叫他完蛋。”于慧说。
“你为什么要帮我?”随随甚是不解。
“我把一切都拍下来了。”
于慧将手机递给随随。
手机画面上,正处在直播的界面。
“人数很少,还没分享出去。”于慧说,“要不要分享出去啊?”
后一句是对家健说的。
家健恼羞成怒。
谢俊急忙拿起随随的羊角锤,站到家人面前,与比他高大健硕的家健对峙。
“我喜欢你这个样子。”于慧轻声对谢俊说。
“你也很厉害。”谢俊示以赞叹的目光。
“你老婆不是好惹的。”于慧说。
“佩服。”谢俊说。
“说够了吗?”家健喝骂。
他作势冲过来,却见谢俊猛地举起羊角锤,又停住身子。
双方正在僵持的时候,那网红脸也穿好了衣服。
她挽起手袋,来到家健面前,迅雷不及掩耳地刮了他一巴掌。
谢俊一家轻声起哄,仿佛为他肉痛。
“不知所谓。”
网红脸转身就走,不等家健反应。
到门口时,落下一句“你们有病”,才向电梯口走去。
家健脸上火辣辣的,气势全消,垂头丧气地往房门走去。
经过随随,他抬头瞄了一眼。
随随却侧着脸,任由他擦肩而过。
Part4’ 双喜
随随想起,早上她问于慧“你为什么要帮我”时,于慧那带着湿润眼眶的问话。
“你喜欢谢俊吗?”
随随突然执起于慧的手,也执起谢俊的手,将两手拉在一起。
“于慧姐,我喜欢俊俊,可你们才是一对。”
谢俊叹了口气,感觉一身轻松。
“于慧,你觉得我怎样?”
“嗯,今天表现不错。”于慧点点头。
两人相视而笑。
谢大妈没闹了,在旁叹息一声,扶着墙,也离开房间。
“谢大妈,对不起。”随随过去扶着她。
“本以为可以抱孙子。”谢大妈一叹再叹。
“也快啦。”随随笑着说。
谢大妈轻轻抚摸随随的肚子。
“可惜。”
于慧突然感到不适,跑去厕所吐了。
“于慧……”谢俊吓到了。
于慧擦干净嘴巴,还甜甜地笑了。
“没事,没事。”
“怎么回事?”谢俊担心得失措。
“难道?”谢大妈又惊又喜,“俊俊,你真笨。”
“我就说快啦。”随随得意洋洋地说,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
“我要抱孙,我要抱孙子啦。”谢大妈欢天喜地说。
“于慧,真的?”
于慧微笑,点点头。
“我明白了,早上你奇奇怪怪的,原来……早不说。”谢俊笑得合不拢嘴。
“我想考验你。”于慧说。
“多少分?”谢俊抱着于慧手。
“嗯……勉强及格。”
“老婆亲亲。家和万事兴,家和万事兴。”
谢俊往于慧脸上凑,完全不顾及老妈在旁。
谢大妈笑着转过脸,不看他们。
“啊!”
随随突然大叫,腹部疼痛,脚站不稳,一把扶住墙壁,缓缓滑到在地,裆部流出大量液体。
还是谢大妈有经验。
“羊水,羊水,要生了,刚才闹得太激烈啦。”
“旁边就是医院。”于慧喊道。
谢俊将随随横抱在手,往电梯口冲去,于慧紧随在后。
谢大妈跟着跑,但跟不上,又担心于慧。
“于慧,你有了孩子,不要跑,不要跑啊!”
酒店走廊充满群众,该是刚才闹得太大声,都来围观,连保安也在。
群众见孕妇快生,立马分开让出走道,靠近电梯的人帮忙按了下楼。
谢俊一家冲到电梯口时,正好进去。
“我怕我不行了。”随随气若游丝地说,失去了活泼的光泽。
“很快到,很快到。”谢俊气喘兮兮地说。
“随随乖,我也认他当孙子。”谢大妈说。
于慧抓紧随随的手,为她打气。
电梯门一开,外面所有人都让出走道,谢俊直奔大门。
酒店门口,家健眼神迷惘地四处张望,不知该去何处。
“你女人快生啦。”谢俊掠过他身边时,随口大喊了一声。
可家健仍无动于衷。
谢大妈经过家健身边时,拉了他一把。
“你孩子要出生了,发什么呆!”
谢大妈丢下他,继续跑,想要跟上前面两人,还担心着于慧。
“于慧,你不要跑,不要跑啊!”
谢俊快没力气,于慧忽快忽慢地跟在后面,谢大妈虽老,却也苦苦追奔。
家健的眼里突然燃起光亮。
“对不起啊!”
家健大喊一声,也奔跑起来。
他年轻,跑得比谢大妈快,也超越了于慧。
他在谢俊快要脱力之际赶到。
谢俊得到家健协力,登时回复气魄,一鼓作气,作最后一段冲刺。
在两个男人的怀里,随随感到无比安全,感到生机。
于慧并没有减速,看见前面的他们,也露出安慰的笑容。
谢大妈拼命跟上他们,始终呼喊着那句“于慧,你不要跑,不要跑啊”。
他们狂奔冲刺,医院近在眼前。
彩蛋
房间里,于慧挺着肚子,与随随一起,逗弄婴儿床里的宝宝。
谢大妈端来一碗瘦肉燕窝,让于慧快点吃下。
“厨房还有。”
“谢谢妈,一碗够了。”于慧说。
“好好养身体,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孙子。”谢大妈满心欢喜地说。
“你看妈对你多好。”随随说。
于慧含笑着,吃下一口燕窝。
厅堂里,老时钟又咚咚作响。
“妈!”谢俊在外面喊道。
谢大妈应声而出。
准备回迁,谢俊正收拾家当,家健从旁协助。
“这个老时钟,放你家还是我家?”谢俊捧着老时钟。
母子两打算分开住,毕竟有八套房子。
“扔了吧,又不是特别好看。”谢大妈说。
“扔了?这可是清朝古董!”谢俊惊讶。
“谁说是清朝古董?”谢大妈皱起眉头。
“爷爷不是天天念叨着,这是他爷爷留下来的吗?”
谢大妈听完就笑哭了。
“你爷爷就是爱瞎扯,就你信他。”她笑着说,“这是十几年前买的。”
谢俊愣了一下,想起爷爷,想起爷爷的叮嘱,不禁笑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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