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马燕

很快要见到马燕了，我紧张又激动，这是我们自小学毕业后30年第一次见面呀。

我的思绪一直把我牵引到小学与马燕相处的时光，那时候的马燕是我们班的班花，我以为其实校花也是她了，她真的美，浓眉大眼，眉毛像描过似的，个子高挑，在那个贫穷笼罩的年代，她穿得好极了，衣服从来没有补丁，而我们的衣服上左一块补丁右一块补丁，与她站在一起，就是公主与乞丐的区别。当我们穿花花绿绿的衣服时，她穿得素净，布料高档。我清楚地记得那个风雪乱飞的冬天，我们在一览无余的蹬坑厕所方便时，我总能看见马燕的秋裤，还是带小碎花的白色秋裤，现在我知道那是纯棉的，而我们要么没有秋裤，要么是长满毛球的红色或绿色秋裤，那布料既不贴身，也不暖和，穿脱时还火花四溅，每次都吓得我哇哇乱叫，母亲则一脸责怪，骂我大惊小怪。现在我知道那是静电，电不死人的，可母亲到现在都不知道静电是什么东西，讲了她也不明白，因为她压根不识一个字。

她是回族，信仰伊斯兰教，在我们众多汉族的衬托下，她总是那么与众不同，感觉哪哪都不同，她走到哪里哪里都发光，我们在她的衬托下，愈发像个小丑。我们看她的目光总是羡慕中夹着嫉妒。

我提着一个黄色的小包，穿着一件蓝色的长上衣，脚踏一双白色的小皮鞋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正在忙着给客人做饭，见到我时，既没有惊讶，也没有过多的热情，只是像招待客人一样招呼我。我的突然出现没有让彼此来一个拥抱，她正戴着一个白色的大围裙，围裙里依稀包裹着她粗壮的身体，腰身不见了，一笼统地下来，没有一点起伏，像土壤肥沃的大草原，我砸吧砸吧嘴，把想说的话又咽进肚子里了。

她变了，上上下下，我找不到三十年的她了，她已为人妻，已为人母，她浑身上下散发着生活的匆忙，岁月的沧桑。

客人川流不息，她忙里忙外，她没有时间坐下来跟我聊天，我们就站着聊，东一句西一句的聊，没有一句回到以前，只在现在的时光里打转，转来转去，一会儿就没有什么转的了，于是，我们又彼此站着不说话，我又看着她忙里忙外，她的身影敏捷，动作娴熟，招呼客人的声音充满俗世的力量。

我抬头看天，天还是蓝蓝的，一如三十前的天空，白云悠悠，微风吹拂，还是美得不像话，我嫉妒了亦如嫉妒三十年前的马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