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我运气坏,下班碰上了浩浩荡荡或出魔都、或去崇明的各路人马,瞥了一眼手机,五点从大卡公司撤退,本来四十分钟的路,结果现在八点了,居然还在加工区。
就在离家五公里的破地方进退维谷,此时羡慕那些换路线跑掉的车子,谁让我就住在拥堵区的中央呢。
就像战乱时的临时封锁一般,谁也不知将要到什么时候(后来得知堵到了第二天下午)然后,我看到有一辆湖蓝色的艳丽车子缓缓地动了,而后直接冲上了自行车道。
我心想这是个人才啊,却看那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一张不会超过二十岁的年轻面庞。那栗子色头发的小哥哥冲我们得意一笑,就此逆行自行车道,绝尘而去。
就在这一刻羡慕他的年轻。因为他让我想到了多年前。
那个时候,我非常非常年轻,自以为皮相不错,因而又放肆又大胆。某天,我从某地要返回家中,正好某人也要回家。于是二人同行。
那人当然和我一样年轻。这段路大概一百公里,两个人刚拿了驾照甚是肆无忌惮,加上那车子性能真心还不错,一路狂踩油门外加摇滚乐,就差上天。
然后走着走着,苍茫雾色渐起。然后,高速公路上车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然后,在收费站的栏杆处,我们看到了前方道路封闭的通告。
那人就看我,轻笑:“你说怎么办?”
我觉得这问题简直荒诞,这明摆着的啊?
“掉头往回开啊。”我说。
他觉得我说的非常有道理。于是两个人在无数注目中,狠狠一掉头,在高速公路就此原路返回。
(当然是多年后才想起的)一路上没有应急车道,因为在修。也就是说如果这会儿有个正面来的车,我们俩就一莲托生,殡仪馆相见了。
然而那些司机可能是从摇下的车窗,看到了我们无比年轻的脸,知道是两个蠢货,所以迎面而来的车皆是巍巍擦肩而过。
两个人特别得意啊!看着那些呆呆愣愣等着的车,觉得他们简直是傻到爆了。于是速度又变得和来时一样,在雾色苍茫里一路欢歌。
当然也紧张。可是那是多么年轻的两人啊。他们以为,青春是无穷无尽的,美貌是永垂不朽的,所有一切世界上的人都会而且应该爱他们。
而死亡是遥遥的传说,是个笑话。
当时的心跳和车速差不多吧,然而我心里想的居然是,没事儿,这车好,不怕撞。
后来还迷路了,莫名其妙地走到了农村。路面全是大水坑。当然啦,我现在是知道应该避开,因为不知水深浅还有就是对轮胎不好。
可当时的神经病仿佛驾照考试压铁饼,有坑就去压。
几个钟头后,我们又回到了出发地。那刚刚与我们依依惜别的长辈,见到我们二人大吃一惊。
“那什么去青岛的高速公路不是封闭了吗?”他质问,而后自我安慰自我催眠,“你们……你们是没出发呗。”
我说,没啊,我们沿高速开回来了啊。
也不知后来他们是怎么把这个破事给解决了的。很多年以后,我能自己去提车的时候,才知道。
高速公路逆行,一本驾照都要扣光还要被罚款还要被修理。
如今是相似场景再次上演,不过不是高速。我想了想,看到不远处的一个小破荒废院子。里面全是卡车叉车,人头耸动,等着去不远处的保税港区报关拖货等等。
一盏昏暗的油灯,烟气缭绕。
于是我走了进去,在一帮大金链子花格子衬衫抽烟大老爷们狐疑的眼神里,微笑:
“我做出口的,老哥给停个车呗。单子挺急。”
然后就地开始讨论这个大卡公司变换的政策,出口的法检……他们交换了眼神,认为是自己人。
“你停吧。今晚听说堵了十几公里。外环不要想了。”
我说手机没电了,只能现金。
大哥豪爽一甩手,“木得关系,你回来再给。10块钱多久都行。”
于是在一堆叉车、集卡、拖车里颤巍巍地停了进去。众人甚是热心,还指导了半天停车。
然后我贴着马路牙子走了足足五公里。期间找到一个小破店来了一大碗黄焖鸡米饭。
期间没有一辆车子动。甚至我吃饭时,还有司机匆匆冲进来点了饭就走。
等到完全疏通是第二天下午两点了。于是我愉快地打了个车去那小破院子,把车搞了回来。
那天小区车特少。估计很多人都堵在了路上。
一个事体,两种解决方法。二十八岁未成年啊,我想我迟迟未到的成人礼总算来了。
年轻人只会用暴力和胆子。
而成年人,会用脑子。我如今总算没白长个头的主要原因是,随着年纪渐长,我发现,上帝只会原谅年轻人。
另:
果然没有什么永恒不变天长地久海枯石烂。当时和我一起疯的小哥哥早不知哪里去了。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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