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乡的小山村,村后面有座秦望山,山上有一座佛光寺,佛光寺的香火特别旺,特别灵,小山村门前有条山塘河,河上有坐桥,是去秦望山佛光寺烧香的必经之路,桥是石拱桥,名为烧香桥,我的家乡小山村也因此命名为烧香桥。
后来,随着汽车的渐渐普及,村委斥巨资,重新建成了宽阔的水泥桥,汽车才得以通行了。
我村上,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外姓,均是同一个顾姓,是同一个顾太公,繁延而来的,至我父亲那辈,排“成”字辈,据说,成字辈那一代人丁最兴旺,有七十二个“成”,我也没有考证过,大概是有这么多的叔叔、伯伯的。
七十二个成,不乏能人异士。其中年龄最大的那位,抗战时期大学毕业,如今已是我国著名的水利专家、教授,现在一百零几岁了,仍然活跃在水利系统。
当然这样厉害的人物凤毛麟角,大部份,像我的爸爸一样,普普通通。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家乡山明水秀的,我们村上成字辈一众叔伯辈中聪明人实在多。其中,印象最深的是跟我们同太公的,我二叔公的大儿子,我的明成叔叔。
明成叔叔,瘦高的个子,黝黑的皮肤,一双眼睛特别明亮。村上人都说,明成叔叔眼睛会说话,一眨一个主意。
他年轻时候,由于成份原因。初中毕业的他,无缘读高中,也别想上大学。上世纪七十年代,当然是回村当农民,生产队里买来了拖拉机,他稍一琢磨就会开了,可惜论不上他,生产队里的会计,那是队长儿子的位子,但需要他帮助做帐的。
秉承“荒年饿不死手艺人”的原则,他想去学裁缝。哪有男人学裁缝的道理,他父亲也就是我的二叔公坚决反对,后来,左说右说,他松口了,说你能三天内,自己做出一条裤子来,我就让你去学。
我的叔叔明成,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天,第二天,借了村上三度娘娘的缝纫机,硬是用床单把一条裤子做得像模像样,还是男式的,前开缝的。我的二叔公,没有话可讲了。
事实证明,我的明成叔叔,真的聪明,三年学徒期满,他早就超过师傅了。明成叔叔自己出来单干了,而且带了三个徒弟,奔赴石家庄,开了一个裁缝铺子,为什么开在石家庄,我始终没弄明白,只知道,有一次,我父亲出差去石家庄,在那边的小商品市场,买回来一堆东西,贩卖的,都是纽扣、拉链,线之类,为做衣服配套的。我猜想那边有服装市场。果然,听说,我的明成叔叔,做的衣服是时尚的,挂上某牌子,还参加过广交会的,出口创汇的。
明成叔叔还娶了老婆,兰萍婶娘,是他在做服装时认识的同行。
后来,明成叔叔就回到了我们的家乡,听说,明成叔叔在城里买了房,明成叔叔的儿子昂首挺胸在城里读书了,一时羡慕死多少村上人。
那时候,做衣服都是请裁缝自己回家做的,一般都是请三、五天的。我们家也请过明成叔叔,他做出来的衣服,时尚,精致,一时间,我们村上的老裁缝三度娘娘,无活可干了。
请明成叔叔去做活的队伍,排得老长。我娘也让明成叔叔,帮我做的过几件衣服,其中一件飘带衣领的衬衫,我穿上后,衣袂飘飘的,特别美,到学校里,引得我的女同学们好是羡慕。
可没多久,听说,明成叔叔他不做裁缝了,他要出国做工,做焊接工,用时尚的话说,就是劳务输出。但是,听说,焊接工也是要考证的,什么时候他学到这张证了呢,我们不得而知了,只知道明成叔叔,组织一帮年青人去了国外,说一年就可以赚几十万呢。
我们村上人评论着,有说不做裁缝可惜的,又羡慕他能出国的,总之,大多是赞他聪明厉害的。只有,二叔公摇头叹息说,明成这样做,早晚出事。
几年后,听说明成叔叔把城里的那套房卖掉了,回我们镇上,买了两上两下的别墅房子,又在镇的东头,买了地,自己开了一家金加工厂,当起了老板。村里不少人去他的厂里上班,明成叔叔始终是个能人,干什么成什么。事实证明他裁缝不做是对的,现在谁还做衣服,都是店里的成衣,买来就穿的,谁还花力气,费心去做啊。
明成叔叔有先见之明,他自自然然地,从裁缝变成大老板了。村上人都说,没有明成叔叔想做而做不成的事。
我的二叔公,无论儿子怎样发财,怎样三番两次请他,二叔公一直坚持住在村里自己家的老房子,没有离开过。但是,有一年的大年夜,吃过年夜饭,居说他还喝了酒的,坚持自己一个人,去外面转转,想醒醒酒,就带着他的一条狗,坐到了河摊边上的提岸上了,第二天,大年初一的清晨,早起的人,在河里发现了他的浮起来的身体。村上人说,二叔公是自己喝醉后从高高的岸上,不小心跌落下去的。
二叔公去世时,他养的一只跟他一样瘦的狗,也被人在河里发现了它的尸体,谁也说不清楚,二叔公和它的狗会用这样的方式离世。
今年,疫情期间,明成叔叔的工厂也和大多数工厂一样,停产等复工,焦急啊。
那天,明成叔叔,开车走夜路,在烧香桥堍下,撞倒了一个骑电瓶车的,但是,关键时刻,明成叔叔又发挥了他的小聪明了,他见电瓶车倒地不起,又看看前后没有人,也没有下去观察,立马驾车离开了现场。回到家中,得是意地跟儿子一讲,他儿子急了说,爸爸,你这属于肇事逃逸,你要负全职的。
明成叔叔这才又急了,但是,他又灵机一动,说,我喝酒了,我是一厂之主,这要是我出了什么事,多么耽误事啊,眼看着可以复工了,快,你去自首,说不定还来及得。
儿子坚决不同意,说,爸爸,你这回估计这么做法不对了,有监控的,超清的,听说,人家一调监控,连你脸上的痣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可是,明成叔叔眼睛一眨,对儿子说,你跟我身形、脸貌有三分像,而且又是晚上,黑乎乎的,说不定看不出来呢。
儿子无奈只能听爸爸的话,去派出所,明成叔叔心惊肉跳坐立不安了一夜,果然,第二天,警察找上门来了。
听到明成叔叔撞人,被撞者目前仍在重症监护室抢救的消息时,不知怎的,我也在心里有了尘埃落定感觉。
明成叔叔,难道真是的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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