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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0-31

2020-10-31

作者: 钮的花间一壶酒 | 来源:发表于2020-10-31 23:17 被阅读0次

    我二大爷 - 草稿

    真正的二大爷是不会在意三姑六婆的舌头有多碎碎叨叨。

    我二大爷是个我们村的传奇。他是个木匠。手艺活不错,前几年还在十里八乡很有点名气。有谁家嫁女儿娶媳妇都会请他去打几件家具。前些年,谁家里添置一个家具物件不是个小事情。要提前一两年备好木料,在本就不宽裕的手头挤出点余钱存起来留着给匠人工钱。在村头村尾的人家里,这都不是个随手提起来就做的事。而我二大爷的传奇是他的不按套路出牌。

    西村的张大麻子要取儿媳妇。木料是两年前就准备好的。但是张大麻子子女多,都是抽芽长身体的时候,各个都有一个填不满的肚囊。左挤右挤的工钱还是缺一牙。张大麻子是个利索人,提了瓶烧酒去了我二大爷家。酒过三巡,张大麻子拉着我二大爷的手说:“兄弟呀!儿子的好日子已经订了,这儿媳妇也是知明理的人。就是给娃儿添置一个物件的钱还差点”。也许是烧酒太烈了,说这话时张大麻子的脸红到了脖子根。

    我二大爷秃噜着打着巻的舌头说:“这不是大事,好商量,谁还没有个英雄气短的时候。”这话儿才热气腾腾刚刚出口,谁知引来张大麻子喉咙里牛吼似的呜咽声。张大麻子,因为一脸的麻子粒而得了个这诨名。谁知应了那老话“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他的大儿子也落了一脸麻子。村里年轻后生里属他家儿子岁数最大,一直托人说媒总是没成。不是嫌弃他家日子穷就是嫌弃他家儿子一脸麻子。受尽了人前人后的口舌和奚落啊!张大麻子的泪珠子在顺着脸颊滚落时一颗颗麻子粒似乎越大了。我二大爷愣了一愣。兴许是被放大的麻子脸也渗的我二大爷慌了神。

    那一晚的烧酒喝的两个大老爷们都哑了喉咙。

    我二大爷巻着舌头承诺要给大侄子做出一套十里八乡最精美的物件?工钱全不要!但是有个前提,要让张大麻子的大儿子跟自己做活三年。没有工钱,不能反悔,必须让干啥干啥。这个条件让张大麻子挂着泪珠的脸,因为疑惑和屈辱憋的涨红。他心里嘀咕,这是暗地里让我儿子给他当长工啊!张大麻子把背负了多年的委屈和羞辱化在酒桌上一声声的嘶吼里飘在矮墙外的黑夜里。

    果然,那是一套让十里八乡盛赞了许久的家具。在张大麻子破旧的新房里引起了轰动的效应。三姑六婆议论的最多的不是新媳妇长相喜人不喜人,而是那柜门上鲜活欲滴的花枝。

    几日后街头巷尾的议论更盛了。

    因为,人们发现张大麻子的大儿子每天跟着我二大爷屁股后面,抬木料,拉大锯,推刨子,苦活累活都干了。人们都说,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木匠太精明了。一套家具得了个三年的长工(当然现在不叫长工,叫师傅)划算啊!还有嘴碎的人骂张大麻子,为了长脸面把儿子送人了。有好事的人当面质问我二大爷:“你这是欺负人嘛!”每当这个时候,我二大爷也不和人争辩。笑笑说一句“路还长着哩。”就走了。

    张大麻子的大儿子每日总是黑着脸去干活。虽然麻子脸一直黑着,但是也守信重诺,让干啥干啥从不推脱或者抱怨。只是从不开口称呼我二大爷一声师傅。遇到实在需要搭话的茬口,也是哑着嗓子称呼一声:“叔。”麻黑的脸上似乎总憋着一口气。我二大爷也不在意,每日里哼唱《群英会》干着活。嘴里总是不停的絮叨着,这活应该怎么干。木料怎么下合适,尺寸应该怎么算计,木楔子那个角度入进去最得劲。他似乎自己说给自己听,每日干活都这么唠叨。使唤着张大麻子的大儿子拉大锯,刨木头,有干的不合适的时候也黑着脸骂人,但是这个时候他的舌头从不絮叨,骂两句就不吭声了。

    老话说光阴似箭,就在三年约定将满的一个晚上,张大麻子的大儿子被我二大爷叫进屋。炕桌上一瓶烧酒四个小菜。一口烧酒下肚后我二大爷说:“大侄子,明儿你就不用来我这了,我一手绝活也都传给你了。但是,老话说的好一山不容二虎,这片山洼里只能有一个好木匠,只能是我。三年的工钱我已经拿给你爸了,用它买些好工具。用你那长满茧子的手给自己挣出个脸面来。一脸麻子怕啥?那是长在皮囊上,而一手绝活那是刻在骨头里的。当初你爸酸苦的老泪烧疼了我的心啊!”话音落地,许久的沉默。

    一张麻脸在昏黄的灯光下看不清是黑是红。

    我二大爷离世时十里八乡的都赶过来。话语间传颂着他的趣事和经他手十多年严丝合缝的家具物件。人们都说世上少了一个好木匠。说话间一辆小轿车驶来,下来一人。西装革履一张麻脸。扑通跪在棺材前,喉咙里牛吼似的叫了一声“师傅!”豆大的泪珠子在顺着脸颊滚落时一颗颗麻子粒似乎越大了。风吹的灵番哗哗响,似在唱那《群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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