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孤旅 自由如风

天涯孤旅 自由如风

你是否曾经一个人，只有你一个人，背着简单的行囊，踏上未知的征途，去寻找一段新的生活；或者，去追逐年少时蕴藏在心底多年的一个轻狂梦想，哪怕在误解者的眼中你的心智已经迷乱，你的行为几近癫狂，否则哪会有那么一个离奇的不可思议的念头撺掇你义无反顾地孤身游走、浪迹天涯；或者，漫无目的地出发，时而停留，再出发，又停留，在动与静中随风随缘地用心感悟外面的风景和时光的片段。

人生，是一个终点又回到原点的艰难旅程。在这两个点中间，每个人绘制的曲线各不相同，曲线的形状勾勒出了每个人的命运。

有人说，人生就像一次旅行，不必在乎目的地，在乎的是路边的风景以及看风景的心情；还有人说，人生就像一趟永不歇息沿着无际的轨道奔向前方的列车，车上坐着好多人，随时有人上车，随时有人下车，而每个人的一生便是乘车的这一短短的过程，在车上，你交了好多朋友，结下了许多愁怨，留下了爱恨情仇……上车时，你有生命，下车后，你便长眠，而你的身后，不断地有人上车下车，无穷尽也……也许，直到地球毁灭的那一天，人类的人生列车才算走到终点——这一点，我们无法诠释，因为，距离我们远得无法想象。

时常，传入我们耳际的是大谈人生无常，慨叹人生苦短。但是，如果给你一百年，二百年……一千年，够长了吧！当你告别的时候，你还是要慨叹，因为，在你的心中，再久也终将成为过眼的烟云，你所放不下的是对生的贪婪、对死的畏惧——只要有这种心境的人，人生的宽度和长度都很逼仄，累，并无奈着。

林语堂先生是我敬佩的一个人，读过他好多书，《人生不过如此》为我最爱。林语堂用他那支嬉笑怒骂的笔勾勒了一个广义上的大人生：在不违背天地之道的情况下，成为一个自由而快乐的人。这就好比一台戏，优秀的演员明知其假，但却能够比在现实生活中更真实、更自然、更快乐地表达自己，表现自己。人生亦复如此，我们最重要的不是去计较真与伪，得与失，名与利，贵与贱，富与贫，而是如何好好地快乐地度日，并从中发现生活的诗意。从某种程度上说，人生不完满是常态，而圆满则是非常态，就如同“月圆为少月缺为多”道理是一样的。如此理解世界和人生，那么我们就会很快变的通达起来，也逍遥自适多了，苦恼与晦暗也会随风而去了。

人的一生，很多时候是我们一个人过的，你可以名曰其孤独，亦可叫它自由，更诗意的叫法是美。

先说人性人格上的孤独，这里的孤独和独立意义相通。鲁迅先生的思想是独立的，人生态度是独立的，在很多同时代的知识分子眼中绝对格格不入。鲁迅是个孤独的战士，用他的犀利之笔纵横民国30年。可以说，民国时期的开化之风为鲁迅提供了发言的土壤，渊博的学识为他表达思想插上了翅膀，而一颗正义忧国的心，是他连同他的作品流芳百世的根源。鲁迅的言论在当时文化界鹤立鸡群，无人能敌，他的理性的思维、独特的视角、带刺的文字，为推动时代树立了一块丰碑，名垂青史。

人格独立是名家最基本的素质，否则便有抄袭故纸堆之嫌，也不会成为名家。换言之，每个人都要独立思考，才能写出自己的东西，才能走出不一样的精彩的人生。

想那李白，面对蜀道之难，发出了惊世的慨叹，写出了千古名篇《蜀道难》，若不是天生禀赋，独立成吟，我们肯定看不到今天的诗句。

想那李后主，若不是被北宋软禁在铁窗之后，面对当年明月，岂能吟出“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等哀哀怨怨的千古佳句。

只有思想是自由的，人格是独立的，才能刻下属于自己的与众不同的印记。这，便是孤独的贡献。

据说米开朗基罗的脾气非常暴躁，独来独往，和达芬奇与拉斐尔（三人合称“文艺复兴三杰”）根本处不到一块去。但是，米开朗基罗一生都在追求艺术的至高完美，坚持独特的艺术思路。他在临死时说：“我还有很多作品没有创造，可是，我就要死了！”带着遗憾，艺术家在追求美的路上一直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他给人类留下的是无数个生动的美的作品，以及独立思考的人生态度。

不要品味当下的人的人生，因为他们还没走到终点，我们根本看不清楚看不完全。独自端详那些故去的为人类作出突出贡献的人的一生，就会得出一个结论：独立和孤独的状态，是人生的美的源泉。

时常有人问我：“我想提高写作水平，要读什么书？”要我说，观点的出发点错了。

读书固然可贵，有选择地读好书更无可厚非，那么，读书便能提高你的写作水平吗？有点狭隘。

一个人，不单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更重要的是要有独立的精神和洞察外界的独特的能力。

古人早都说了，多读书，多到外面走走，但是，要从独立的自己出发，读自己认为好的书，行自己喜欢的路，才能塑造一个与众不同、学识渊博的你。

余秋雨是我比较尊崇的学者型作家，也可以说是作家型学者，总之，他既是作家也是学者。他的散文洋洋洒洒，功底深厚，读时感到大气回肠、气势恢宏。在我看来，余秋雨是中国当代散文的最高手。你看他的作品，《文化苦旅》、《行者无疆》、《千年一叹》等，都是边走边写出来的，其独特的思想和视角堪称一绝。没有通熟博大精深的文化做基础，没有那些充满辛酸的天涯苦旅为经历，他是写不出来这些永恒经典的散文集的。

蔡元培北大治校，提倡的是“思想自由，兼容并包”，也正是这个开明的办学宗旨，才奠定了北大在文史类院校的领袖地位，其思想的精髓至今仍是北大人的圭臬。

我曾经对一个小同事说，你先不要想着提高写作水平的这个目的，你先要做的是补课，补啥课呢？补中国文化的基础课，二十四史，诗经，离骚，论语，汉赋，唐诗，宋词，元曲，古文观止，红楼梦……我罗列了一堆。他说：“这不把我头发读白了？”我说，没有这些的基础知识做保障，你的文化水平就像没有根的浮萍，飘着，即使你能写些不错的小文，也是过眼烟云，留不下足迹，充其量留给你自己孤芳自赏。他说：“确实很难！”接着慨叹韶华已逝，过去的时光白白浪费掉了，很后悔的样子。我说，你只有25岁，人生之路还长着呢，季羡林老先生90多岁弥留之际在病床上还读书呢！他在总结自己的一生时说过：人生最大的乐趣，我看还是读书。你应该把心沉下来，好好地读圣贤书，你的文化是靠传统的文化熏出来的，只能一点点来，急不得，这个是漫长的过程，没有止境。且读书切记不要人云亦云，要有自己的思考和观点。他说：“我工作这么忙，没那么多时间。”我说，时间就像奶牛的奶，只要去挤，总会是有的，一旦你钻进了书里，想出来，难于上青天。

再说行万里路。

很多旅游者出去旅游，见到石头上刻着字（有些是地名，有些是名言），便噼里啪啦拍照不停。一路走来，除了照好多好多相，基本上没干别的。等他回到家，别人问他：都溜达啥地方了？感觉如何？他基本上会这样说：“地方真好，风景如画，空气新鲜，就是人有点多……”这样的回答一般不会得到问者的满意，我若是问者，绝对不满意。为什么呢？因为，这个旅游者恰恰忽略了旅游景点的历史和文化。

我走过不少地方，我是这样旅游的：比如说去南京，我要在出发的前一晚上网查大量的关于南京历史、现状和文化的资料，进而决定第二天到南京后去哪里、看什么。脑袋里带着满满的南京文化出发，在行走的过程中，眼睛看，心里想，信马由缰，对照自己以往对南京的耳闻及前一天晚上温习的功课，我可以很轻松地了解、感觉我到的地方的历史文化和自然景观。这样的旅行对我来说，和别人同样呼吸了新鲜和自由的空气，同样目睹了和感受了历史的积淀，不一样的是，我不虚此行，受到了一次文化知识的熏染。

喜欢到大石头跟前拍照的同胞，我叫“大石头文化”，我认为，大石头都是人造的，上面充其量是地名和一些耳熟能详的名言而已，我担心的是，你见到大石头就摆好姿势拍照，再见到一块再拍一张，这样，你的时间白白地浪费掉了。我的意见是，到一个地方，与大石头合影一张足矣，省下时间，去多体味下富有内涵的文化和历史，你的旅行质量会大大提高。

我时常想，等我50岁的时候，那时女儿已差不多参加工作了，我辞去工作，买一辆贼拉抗造的吉普车，装着几百本未读过的好书，云游中国，游完中国游世界，费用靠稿费补充，那是多么令我向往的生活！

听起来有点可笑吧？但是，这种想法已折磨我好久！真的！

切格瓦拉是阿根廷人，年轻时与同伴骑着破自行车，周游美洲，没钱了便打工，挣到钱了接着游，神仙一样的日子，要不是后来读了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著作，若不是遇到卡斯特罗兄弟，切一定会成为南美徐霞客式的人物。后来，古巴革命胜利，格瓦拉主动摘下“古巴革命三巨头”的光环，抛弃了安逸的生活，为了自己的崇高理想，隐姓埋名，辗转千里，走进了玻利维亚丛林，参加了革命游击战争。后被玻利维亚当局抓获处死。

切格瓦拉之所以成为世界青年永恒的偶像，一是他有独立的人格，二是他有崇高而坚定不移的信仰。这两点，足以使他名垂千古，为后来人而顶礼膜拜。

我一直很羡慕格瓦拉，也可以是说崇拜，只为他那孤独的可贵品质和为了理想而战斗的精神。

写到此处，我不觉又想起了五年前我在撒哈拉沙漠工作的半年岁月。

面对着漫漫黄沙，面对着炎炎烈日，面对着贫穷的尼日尔人，我用真心感受着非洲的伊斯兰文化，我用双眼拍摄下永不退色的所有片段，我用可怜的嗅觉尽力捕捉沙漠的芬芳气味，我用执着的脚步丈量着那里荒芜的土地……

我时常独自一个人，夜里坐在空旷的沙地上，眼望那一钩清亮的月，思念着家乡的人，思考着走过的路，感受着异国文化。

那时，我感到彻骨的孤独，但是，我享受这孤独，因为，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是真正的自己——这种感触无法用汉字写出来，但，我最清楚。

张楚说，孤独的人是可耻的，这话对，但是只有在爱情面前是对的。张楚的观点太狭隘！

天涯，去走，最好是一个人走，只有孤旅，才能真切地感受沧桑，才是独立人格的标志。不需要立下誓言，不需要大声喧哗，在一个暗夜后的清晨，背起简简单单的行囊，踏着朝露，迎着初升的太阳，迈开你的脚步，走向未知世界的天涯，那里，才能找回真正的自己。

别忘了，走累了，回家来，这里是你歇息的港湾。但愿，这是我，还有你，共同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