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发生在江南某市。这一天早上。东风化工厂厂长老朱刚上班,就听到办公室的电话铃响得一阵紧似一阵,他急忙奔进办公室,抓起话筒一听,电话是市第二医院打来的,问他们厂是不是有一位名叫金德宝的工人。
老朱说“有”,对方立即说:“那请你厂马上来一位负责同志,有要事相告。”说完便“啪嗒”一声,话筒搁下了。
老朱提着话筒,一对眉毛弯成了两个问号:金德宝是厂里的司炉工,他会出什么事呢?听医院的口气,好象问题挺严重呢!
老朱来不及多想,急忙扔下话筒,飞也似地直奔医院而去。
到了医院,老朱径直找到院长办公室,院长请他坐下,递给他一叠化验单。
他接过来一看,上书;姓名:金德宝;单位:东风化工厂;诊断结论:胃癌。
老朱象似当头挨了一棒,呆住了。金德宝三十来岁,个子不高不矮,虽说长得面黄肌瘦,身体不很健壮,可他从来不脱班,还争着加班加点哩!现在,得的竟是癌症,等于判处死刑!老朱捧着化验单,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院长告诉他,两天前,金德宝来医院看病。医生检查后发现他病情异常,就给他作了透视和化验;现在已经确诊是胃癌;好在还是早期,可以手术切除。
医院找厂领导来、是要他们配合做好病人的思想工作,尽早来医院动手术,切勿拖延,越快越好。
老朱告辞了院长,立即回到厂里。找到厂医一问,果然那天德宝是捂着肚子来过广卫生室,说“肚子痛”,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原以为是胃病发作,想不到竟是癌症。
可金德宝自己还蒙在鼓里,今天还在烧锅炉呢!
老朱深感内疚,二话不说,连忙跑到锅炉车间。金德宝正满脸通红,浑身大汗,手提铁铲,在往烈火熊熊的炉膛里“嚓、嚓”地加煤。
老朱看得鼻子发酸,连忙上去说:“德宝,你······你歇一会吧,歇一会吧。”金德宝咧嘴一笑,连连摇头:“不用,不用。”
老朱说:“你歇一会吧。我······我平时官僚主义,没有关心你·····我明天就给你换工种。”
金德宝又是连连摇头:“朱厂长,别换,千万别换,我喜欢这工种,人虽辛苦点,可奖金高,又有补贴费·····”
老朱说:“要换的,要换的······”说着嗓音变了,眼圈红了,差点流下泪来。
金德宝莫名其妙,忙问:“朱厂长,你怎么啦?”
老朱再也不忍心看他,连说:“没事,没事。”转身快步跑开了,弄得金德宝一阵好笑:“奇了,朱厂长今天象得了神经病啦!”
当天下午,老朱就背着金德宝,找到他在旅社当服务员的妻子陆丽丽。
陆丽丽听老朱把情况一说,又看了化验单,差点昏倒。难怪呀,她与金德宝结婚才五年,生了个女儿才三岁,小夫妻恩恩爱爱,小日子过得火热,如今祸从天降,她眼睛一红就“呜呜”地哭了。
老朱左劝右劝,要她配合做做工作,让德宝尽早去动手术。
谁知陆丽丽一听,竟把脑袋摇得象拨郎鼓,连声说:“不行,不行。德宝知道去开刀,他、他会跳大江的!”
老朱吓了一跳,忙问是怎么回事。
陆丽丽流着眼泪告诉他,就在前不久,金德宝和人打赌时说,要是他患了癌,就一不吃药,二不开刀,能吃的时候吃,能玩的时候玩;病情恶化,就去跳大江,谁也不连累。
有人说他嘴硬,他胸脯一拍,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老朱说:“这恐怕只是开开玩笑的吧。”
陆丽丽说:“他的脾气倔,去年也为打赌,已经用菜刀砍去了一个手指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
老朱想想也是,怪人做怪事,谁也料不到,他抓抓头皮,呐呐地说:“那······怎么办呢?”
陆丽丽想了一会,说:“事到如今,我想,能不能想个办法,把他骗到医院去,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动好手术。”
老朱觉得也别无他路了,就说:“那我先到医院去商量商量。”说完就走了。
老朱一走,陆丽丽眼里噙着泪,捧过他们的结婚照,想起这几年金德宝对她的好处,越想越伤心。最后把结婚照抱在怀里,俯在桌上“呜呜”地哭了。
凑巧这时金德宝下班回家,见状吃了一惊。忙上前扶起陆丽丽。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陆丽丽立即擦擦眼泪说:“没事,没事。”就连忙跑开了。
金德宝是个勤快人,以往每天下班回家,就把家务包了。
可今天,他去烧火,丽丽不让他烧;他要洗菜,丽丽把菜篮拿走了。不但啥事也不让他干,还端过一张藤椅,硬是要他坐下来。
接着端过一盆热水,要他洗洗脸;捧过一杯糖茶,要他慢慢喝;还打开收录机,让他听“我们的生活比蜜甜”。
金德宝看着大献殷勤的妻子,眼睛红红的,忙上忙下,一言不发,断定其中必有奥妙,就起身抓住丽丽的手问:“丽丽,你······你今天怎么啦?”
丽丽别转脸,轻轻地摇摇头说:“没什么,没什么。”可这一摇,眼泪又掉了下来。
德宝捧过她的脸说:“看你这模样,好象我就要去死了似的,一定是有事瞒着我······”
丽丽一听德宝“死”字出口,再也忍不住,“哇”地哭出声来,她把头紧顶着金德宝的胸脯,喊:“你嚼舌头!你嚼舌头!”
弄得金德宝象被扔进了云山雾海,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了。他想:我今天真是碰着鬼了,在厂里,老朱也是这副模样,难道他们都犯神经病了?
第二天一早,金德宝刚要去上班,一辆厂车开到了他家门前。车上跳下了朱厂长,先对丽丽递了个眼色,接着说:“德宝,你今天别去上班了。”
“干什么?”“厂里统一安排去医院打防疫针,每个工人都要去,今天你们车间先去。看,车子都开来了。”
丽丽也帮腔说:“快去吧,这是厂里对工人的关心哪。我今天不上班,去医院有点事,同你一起去吧。”她话一落音,金德宝就被拉上了车,直往医院驶去。
一到医院,医生就忙着给金德宝测体温、量血压,一切就绪,就给他打了麻醉针。
金德宝打针后,不出几分钟,就神志模糊,浑身发软,很快就瘫在椅子上了。医生连忙吩咐护士说:“快,送手术室!”
医生打开金德宝的腹腔一看,傻眼了。他那胃里不但没癌,连炎症也没有一丝半毫。这是怎么回事呢?
医生立刻把情况向医院领导汇报。院领导立即召来几位医生到现场复查。结果确诊无癌,便把腹腔重新缝合了。
诊断出来的癌症不翼而飞,好生生的健康人被错开了一刀,自然是起严重的医疗事故。老朱和陆丽丽闻此消息,先是面面相觑,继而又气又恼,便一齐赶到院长室,一定要追查责任,院长连连点头,说:“我们马上进行全面调查。”
金德宝这时也苏醒过来了,他睁眼一看,四周一片白色,好象是医院的病房嘛!他想爬起来,猛觉得腹部一阵发痛。伸手一摸,绑着纱布。
这是怎么回事?正在这时,老朱和丽丽从院长室回来了,他忙问:“丽丽,这······这是怎么回事?”
丽丽说:“还好,还好。”
金德宝奇了:“什么还好?”
丽丽说:“这下可以放心了,你没有癌症。”
金德宝一听,差点跳起来了:“什么什么,如今检查有没有癌,还要把肚皮剖开来看呀?!”
老朱和丽丽连声劝他先不要激动,接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
金德宝听了这个由来,一下子浑身冒火,打雷似地喊道:“天哪,原来是平白无故地挨了一刀呀!这鬼医院,拿人的生命当儿戏,我······我·····要去告他们!”喊着就挣扎着想爬起来。老朱和丽丽连忙把他按住。
这时候,院长和医生已经查看了化验、透视等材料,觉得事出有因,需要去病房找当事人了解一下情况。
不料他们走出办公室,到办公楼的转弯处,冷不防“砰”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院长定睛一看,不觉一怔:只见此人身穿劳动布工作服,上衣口袋上印着“东风化工厂”字样,不高不矮,面费肌瘦。这不是金德宝吗?
可他刚刚动过手术呀!院长正惊讶时,那人却开口了:“我叫金德宝,是东风化工厂的工人,来找你们·····”
哎呀,果真是金德宝,院长便上前把他扶住,关心地问:“手术后你腹部感觉怎样?”
谁知那人却说:“我根本没有动过手术。”说着“呼”一下把衣服捋得老高。院长仔细看看
他那肚子好好的,毫无开刀的痕迹,就问:“你是金德宝吗?”
“是的,我是金德宝。”接着他说三天前曾来这里看病,医生让他过几天来拿化验单,他今天
就是为这事来的。
这一下,院长和医生都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心想:莫非东风化工厂有两个金德宝?
于是就问:“你们厂有几个金德宝?”
“就我一个。”
院长觉得事有蹊跷,便领着这个金德宝到另一个金德宝的病房里去。
他想:厂长老朱正在那里,让他辨一辨真假,说不定这件事就水落石出了。
谁知,两个金德宝一照面,都“啊”地喊了起来。
躺着的金德宝说:“表哥,你······你怎么来了?”
进来的金德宝说:“我是来医院拿化验单的。表弟,你······你怎么啦?”
躺着的金德宝就气呼呼地把来由说了一遍。
哪知道,进来的金德宝听着听着,顿时脸孔发白,牙齿打架,最后“啊”地一声,拳头一捏,昏倒在地上了。
躺着的金德宝见了,突然捏紧拳头,对着自己的脑袋用力敲了起来,嘴里一迭声地喊:“明白了,明白了,真是作孽,作孽,作孽啊!”
原来,那个自称金德宝的人,是金德宝乡下的表兄,他既不姓金,也不叫德宝,但模样长得倒同金德宝有些象。
三天前,他来找金德宝借钱上医院看病。
金德宝灵机一动,就叫表哥等一下,然后捂着肚子跑到厂卫生室,佯说肚子发痛,要去医院看病。
厂医填好一张特约医疗记账单,交给了他。他把这张记帐单给了他表哥,还脱下工作服,让表哥穿上,接着说:“去吧,上市第二医院,看病不用钱,报我金德宝的名字好了。”
谁知他表兄到医院一诊断,需要化验,化验单要过几天才能取,凑巧那天他们大队有便船回村,他就乘船回去了。
后来化验的结果竟是胃癌。医院就按照惯例,找医疗记帐单上盖着大印的东风化工厂联系了。
真相大白后,丽丽气得指着丈夫说:“原来作孽的是你自己啊,你这一刀该挨,活该!”金德宝早已面红耳赤,恨不得去钻地洞了。
老朱站在一旁默不作声,他觉得金德宝的做法固然需要批评,但厂里某些制度上的漏洞也急需堵塞。
倒是那些医务人员,早已把那个假金德宝抬去抢救了。
这件事很快在东风化工厂传开了,后来还成了全市的一大新闻,多少人听后感叹不已,说道:
治癌没有癌,癌从何处来?苦酒原自酿,祸从贪小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