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日记2下:老爷子

作者: 慕读 | 来源:发表于2017-08-27 06:17 被阅读203次

    2017年6月5日 星期一 哈尔滨 晴

    我转了快一整天了,竟然一个熟人没看见。

    在理化楼里换上纪念衫后,我就一直没脱,还到处摆姿势照相,也没人搭理我。

    这里原来有很多器械:单双杠,秋千,360度旋转架。

    路人都是低头族,戴着耳机,好不容易叫住一位学生帮着拍了照。

    本以为能找到那个旋转架,看五十多岁的我还能不能悠个360度,发现只剩下一个压腿用的架子了。

    很可惜没有旋转架的照片。那时照相很贵,有钱照相的人不会在体育器械前照,那样寄回家里岂不是叫家长以为自己在大学里不务正业?

    终于在网上搜到了旋转架的照片,正式名叫做“旋梯抗眩晕拓展训练器材,空军海军航校专用”。 不知当年林大怎么会有这么专业的东西,还随便玩,也没有个保护措施,不过也没听说过有谁摔下来。

    从网上搜来的旋转架照片

    说实话,要想转360度,即要有力气,又要有技巧,更需要有勇气。最重要的是要年轻,心脑血管还没有被肥油腻死,头朝下也不会脑淤血。

    照得起相片的学生们只在主楼前和喷水池前照。喷水池很少喷水,平时就是个锈水池。只有到校庆期间才清理干净并喷水,喷水时的水池边上排满了照相的人。

    喷水池中间的雕塑更换得非常频繁

    每年喷水之前,喷水池中间的雕塑都要更换一次,所以值得一照再照。


    我已经不再刻意躲避别人的目光了,有时甚至故意盯着对面走过来的人看。奇怪的是,在路上走的男男女女,都是比我年轻的。也许,和我同龄的人已经不是当了领导、就是提了教授,都是有车一族了,而且一定都很忙。不会在校园里瞎溜达。

    那么老爷子们和老太太们也不在校园里溜达吗?

    他们一定都去老干部活动中心去了。

    我要想找到他们,最简单的办法应该是去退休办。

    一打听,退休办就在老年活动中心的大楼里。

    大楼有四层。一楼是接待室,二楼和三楼有麻将室、扑克室、象棋室、台球室、乒乓球室、书法室、图书室、乐器室、跳舞厅。我到各个屋里都转了一圈,希望能看见熟悉的面孔。

    这是个老楼,没有电梯。我在上楼时,看见一位老人在下楼(她不是在擦楼梯扶手)。

    可惜没有一个是我认识的,他们也不认识我。我指给他们看我身上穿的三十年同学会纪念衫,他们说见多了,每年七八月份,校园里到处都是穿着各式纪念衫的人。我跟他们打听人,他们都忙着抓牌或下棋,说不出一点儿有用的线索。

    只好去四楼的办公室了。

    退休办主任在走廊里看见我上楼,主动打招呼,非常热情。我说要找哪几位老先生并介绍我是哪年留校的,他马上知道我是谁的同学,并说:“你的同学当校长了你知不知道?”我说我已经知道了,但他刚接任,我不想去打扰他。

    我问主任我为什么这里的退休老师我一个都不认识。他笑着说:“你的老师们,好多都不在了,活着的都七老八十了,怎么可能到这里来。能走动的,或是在外面兼职,或是在家看孙子,或是离开东北了,谁想在这个死冷寒天的地方养老啊。你在这里看到的老人,没几个是教师。”

    好在他的电脑里有大量的数据可查,因为任何人退休了,人事处就把资料转到他这里来。而且还能查到老人子女的联系电话。

    “说吧,都想找谁。我这里还有全校在职人员的电话号码。”

    他按我说的名字,给我写了一整页的电话号码。

    所有的号码里,我最急着要打的是彪哥的电话。退休办主任细心地给每个人名都注上了现任职务,彪哥现在是某处处长。但我并不是要找彪哥办事,我是想找他问问老爷子的事。我回国之前,听说老爷子不在了。我想问问,我二十年前悄悄出国以后,老爷子念没念道过我。

    老爷子是我们系的办公室主任。上本科时,因为我是学生会宣传部长,就经常找老爷子要东西,如粉笔、墨汁、白纸,还有刻字钢板,油墨辊子等。我上班的第一天,也是先到老爷子的办公室领各种办公用品。实际上,我上班的每一天都要见老爷子一次,有时就是坐在他的办公室里与其它老师一起闲聊。当需要开介绍信时、给材料盖公章时、用系里的电话办私事时,也必须找他。他还经手分奖金、分监考费、分购物券,以及分大米、分豆油、分带鱼等等,我是教研室的副主任兼管杂事,得到了他许多的照顾。

    分钱分物都是小事,分房子才是大事。我刚领了结婚证,老爷子就帮我争取到了一间合厨,还帮我张罗了在林大宾馆的结婚宴席。不到一年,又帮我换成了一屋一厨。那时候,好多结婚很久的人还住在大走廊里呢,甚至还有两家人同住一间宿舍的,中间只用胶合板隔开而已。

    我出国的时候,老爷子早已退休在家。我想跟他告别,又不敢说实话,就借口给他送躺椅,让他白天下楼躺着晒太阳。那是我送给过老爷子唯一的东西,还不是全新的。一想到再不能见到老爷子,我的心里就很难受。

    彪哥接了电话,我报上姓名,正想提及他曾为我做结婚录像时,他说他记得我,第一是因为那是他头一次为教堂婚礼摄像,也是头一次进教堂;第二因为跟我拍了一整天,去了三个婚宴现场。

    我问他老爷子是哪年走的,他说,“我爸哪儿也没去,在家好好的。”

    太惊喜了!

    彪哥告诉了我老爷子家的门牌号。我马上奔向那栋住宅楼。路过住宅区前面的小自由市场时,我买了一大兜的南方水果,然后上去敲门。

    一开门,看见老爷子真的活得好好的。

    老爷子和老伴

    我第一次拥抱他。他还有点儿不习惯。

    老爷子的老伴身体非常好。老两口自己住,自己买菜做饭,不用彪哥照顾。

    老爷子听了我的误传,哈哈大笑,并提起躺椅的事,说还在他的床底下塞着呢。岁数大了以后,躺下去和站起来都费劲,好久都不用了。

    老爷子一定要请我去吃“东方饺子王”,“二十年前的那家店,还开着呢。”

    但愿老爷子健康长寿,我下次回来时,一定留出时间,和他一起去吃“东方饺子王”。


    从老爷子家依依不舍地出来,我在楼下的同一个小摊上,又买了一大兜子南方水果,按照老爷子提供的地址,来到潘主任的家。

    在我担任教研室副主任期间,潘主任是系主任(接替陆主任,參见《一个人、一个系、一代传奇》)。潘主任对我个人的关心,永远比对我工作的关心多得多。他能记住我家里的很多小事。他从来不把教条挂在嘴边上,和他谈工作,非常轻松愉快。如果系主任找你谈话只谈生活时,你自己就知道要加把劲,回去把工作做得好好的。

    亲切慈祥的潘主任

    潘主任的老伴身体也非常好,照片左下角是她握手机的手指头。

    从老爷子和潘主任两家看,“少年夫妻老来伴”是健康长寿的关键。


    下一个老爷子是老教研室主任Z教授。

    再到同一个小摊上买南方水果。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摊主高兴地给我打了个十块钱的折。

    上楼敲门,里面有人应声说是租客,不知道房东在哪里住。

    不得不提着重重的塑料袋子下楼,经过水果摊时,那个摊主还热情地跟我打招呼。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到了大路上,打出租回住处,车费仅8元,另加1元钱什么费。我今天就是来回都坐出租车也用不了20元。

    回家后狂吃水果,个个都很甜。

    吕文新
    2017年8月整理于新西兰奥克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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