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相信“神”的力量,对待菩萨是虔城的。灶火菩萨、天地菩萨 、神龛菩萨一点得罪不得。逢年过节,先敬灶火,然后天地,最后神龛。你若图方便,从灶火上一步跨过去,祖母会横眉怒目,大声斥责,“你这个蠢伢子!要靠灶火菩萨吃饭呀!还不来拜拜!”非把你喊转来拜几拜,给灶火菩萨道歉不可。说敬,其实只是摆几个小酒杯,做样子倒一点烧酒,点一柱香,口里念念有词,拜几拜而已。神龛菩萨就是祖宗,鸡鸭鱼肉之类在吃前都要先让祖宗“吃”,或者说先让他们白相白相,把把关吧?亦或是告诉祖宗,谢谢保佑我们,生活还勉强可以,请放心!
小时候多病,三天两头病魔缠身。祖母常说菩萨保佑你,捡了一条命哦!1962年出生,十月怀胎,应是1961年爱味吧?刚刚从大饥饿的生死线上挣扎过来,身体并未完全恢复,有一点生机就忙于造人,先天不足,自然出产歪瓜裂枣。上面已有一个“好”字,那么着急干嘛呢?真的多子多福么?大概跟风,别人生得,我们也赶紧生吧,否则不吃亏了?至于是否是病号就管不得那么多了!还好没少胳膊少腿,否则不是害他一生?
据说有一次几天粒米未进,气息奄奄,父母认为没希望了,祖母仍不放弃,虔诚地到处拜菩萨,拜着拜着,大概她的虔诚之心感天动地,亦或是阎王讨厌,心烦,那么小的小不点能干啥?累赘!居然活过来了。自此以后,祖母更相信了,一有点感冒或小恙,就敬菩萨。印象很深的是“喊魂”,黄昏时候,天要黑未全黑,她站在街头,对着群山喊“华伢子回来呀!回来呀!”群山苍茫,回音袅袅。母亲和姐姐就说“回来了!回来了!”好像那么一喊,那么一应,来无踪去无影的“魂”真的回来了!五十多年后,那场景历历在目,群山如黛,天空如墨,岁月如梭!
祖母极怜爱我。某年她送我到秀才坳,七十来岁的人担着担子,迈着小脚,呼哧呼哧;我不忍心,想抢过来,祖母坚决不肯。从家里到秀才坳也有七八里,下坡上岭,尤其是从工农小学上来的岭很陡峭,摇摇晃晃,颤颤巍巍,空手走在前面的我偶一回头,禁不住泪湿眼眶。无论什么路,多大的困难,路还是需要他自己走,困难他自己扛,祖辈、父辈的羽翼哪能守护你一辈子呢?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渔”既是方法又是历练,越早越好,从小吃苦,吃得苦中苦 ,方为人上人嘛。
祖母三姐妹,她老大,性格差不多,刚毅,倔强。但厨艺却不是一母所生似的。她常常带我去走两个妹妹家,虽然两个妹妹无不欢喜姐姐带孙子来,使出浑身解数,极尽地主之谊,但那厨艺却不敢恭维,比姐姐差远了。不过,饥不择食,何况大鱼大肉呢?其中一个妹妹嫁在一个很大的院子里,屋檐高翘,似雄鹰展翅;青砖黑瓦,有钟鸣鼎食的大户人家之势;三向是房,走廓连走廓,曲径通幽,天井似豁然开朗,柳暗花明;一向出口有一大坪。
某年春节,祖母带我去拜年,只见大坪里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原来是在练跳桌子。这里在以前大概是习武之乡,耍龙玩狮,耍棍打拳,耍刀玩枪是家常便饭。他们把几个方桌子叠在一起,然后退后几米,起风奔跑,到面前时双手撑桌一角一跨而过,叫人赞叹连连,惊呼不已。也有在地上“叶子翻身”,旋风翻滚,到桌前居然一翻上桌,稳稳当当,脸不改色心不跳,然后金鸡独立,双手展开,微微一笑,仿佛在说,舍我其谁!在姨奶奶家吃了什么好的不记得了,变成“黄眼狗”了;但那跳桌子,旋转翻身上桌子却记忆犹新,那姿势惊险得我的心猛地一跳,几十年后还在半空中呢[呲牙][呲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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