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迎是一个很奇怪的女孩子,好吧,不能用奇怪这个词来形容,毕竟奇怪是用来形容不好看的人,她大概比较希望自己被形容为神秘。
李相迎和廖山头之间最早的交集要从初中开始说起。
那时候廖山头还是个阳光女孩,谈笑风生,李相迎向来不爱说话,她后来也笑称自己是个内向的人。
九月的天气,忽而晴忽而雨,像夏天。
傍晚,天空灰蒙蒙的,雨刚停,热气将地面蒸发得也就没有积水。
廖山头看见李相迎的背影觉得熟悉,跑跑跳跳地上前去拍了拍人家的肩膀,说:
“你是我们班副班长涂春雨吧。”
李相迎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吐出三个字:“我不是。”
廖山头又讪讪的笑了笑,跑跑跳跳地走掉了 ,大概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
谁又能想到,那几乎是她们整个初中生涯的唯一一次交谈。
她们和大多数班上的同学一样,考入了学校的高中部,也就有了后来的故事。
文理分班的时候她们一个班,分座位,站成两列,本来俩人站的距离很远,廖山头眼看着要和个性更为不好相处的小芳同学同桌,一溜烟跑到李相迎旁边。
“我跟你同桌吧。”廖山头堆出满脸的笑,努力做出热情的样子。
也不知道班主任怎么安排的座位,两个高矮之间倾向于矮的人居然坐在了倒数第二排。
李相迎背后坐着一个黑黑胖胖的男孩,他带着黑框眼镜,在草稿本上涂涂画画着,大概是日本文化。廖山头背后坐着一个像吸血鬼的男孩,笑起来可以看见粉色的牙龈肉(她后来在男孩的报告册上写了,大概是梁静茹给的勇气)
李相迎埋着头身体抖动着。
廖山头以为她在笑,凑到她旁边看,发现李相迎在哭。
她们传纸条,李相迎说坐在她后面的男生实在太丑太恶心了。这一来二去,奠定了她们的友谊基础。
高二开始学校就在每天安排了周练课,也就是语数外政史地每天一门考试。
她们一起下课吃饭,回宿舍抢洗澡位子(没有独卫只有公共浴室)。
为了争夺洗澡先机,她们常常提早做完卷子偷溜出教室跑回去洗澡。不过廖山头常常被笑称倒霉鬼,只要和她一起逃跑,就会遇到老师。
说起来,每次八百米跑的很慢的李相迎也只有在冲回去洗澡的时候跑的特别快,就连一千五跑过第二的廖山头都比不上她。
有时候晚自习作业不多,教室里也会闹哄哄的,她俩又偷溜出去学校的超市买上一块西瓜,围着操场散上好几圈,聊聊以后。
她们也很明白,总说不好的现在,比起以后来说已经是很好的存在。
那时候谈起理想眼睛里都放着光,李相迎说想学心理,廖山头说想学新闻,在语文课上掏出草稿本涂涂写写规划着说要考西南大学,念大学要一起租间小屋,要摆放很多的绿植,廖山头不关心花草那就李相迎来照顾吧。对了,还得养宠物,养一只廖山头喜欢的狗,养一只李相迎喜欢的猫。要买榨汁机,每天都有新鲜的果汁可以喝,周末去爬山,重庆是山城嘛。
进入高二学年,学习负担越来越重,学校管理手机也越来越严格。李相迎不交手机,她总是生病,常常要和妈妈询问吃什么药。
某天李相迎在贴吧买了几袋水果麦片,花了一百二十块,据说是澳洲的,味道特别好,她还很开心地给廖山头卖安利。
不过几天,发现人家根本没动静发货…
李相迎被骗了一百二十块。
一百二十块对于一个朴素的高中生来说不是小钱,而且被骗有辱我们受过的九年义务教育,李相迎感到深深的愤恨。那几天,她尝试了各种办法去寻找骗子的联系方式。
正巧碰上廖山头借李相迎手机和妈妈谈论补课的事情,手机被查寝老师缴了。
李相迎斜视了廖山头一眼,仿佛在说你这个猪头,随后拍了拍大腿,目光直视窗外。
第二天一大早,廖山头和李相迎跑到语文办公室门口,主动等待班主任的到来。
李相迎一见到班主任就开始酝酿情绪,把被骗和廖山头打电话被缴手机的事情完美融合在一起讲述出来,随即哭的梨花带雨,说自己要告诉别人这是个骗子不能让更多的人上当,以后一定交手机了,否则天打五雷轰(那时候廖山头喜欢这么发誓)
把手机拿回来,出了办公室,李相迎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神情一秒钟变回原样。
“我演的可以吧。”
廖山头吸了吸酸奶盒,瞪大了双眼。
高二升入高三的暑假,天气炎热,她们照例逃脱不了学校的统一安排——补课。
班上来了一个插班生,据说是复读生。
男生来的那天廖山头晚自习回家了,第二天来的时候,李相迎就告诉她她们给男生取了外号叫小禾苗。(她们很喜欢给人取外号)
小禾苗这个男生其貌不扬,个子不高,身形单薄,放在文科班却还是有女生虎视眈眈,李相迎就是其中一个。
不过李相迎说是学习太压抑了,她得给生活找点乐子,所以相应地就有了转转(某理转文男生)小茄子(一个喜欢抱着盆栽在自习室学习的男生,至于抱盆栽据说是因为他觉得孤单)小蝴蝶(考场借了李相迎一张纸巾擦鼻涕)以及现在这个小禾苗。
做完一道数学题,李相迎说好想抱着小禾苗转圈圈啊。
下课了,李相迎说给我一个小禾苗,我能翘起整个地球。
廖山头总是笑笑,马上拿起了小本本记录下来。
又换座位了,这次是最开始廖山头不想同桌的小芳同学坐到了她后面。
小芳同学言语刻薄,她总是对她的同桌指指点点,她说,你应该去整容,削骨,你说是吧,李相迎。
李相迎转过头来,我觉得你们俩都要整容。
小芳这个女孩虽然被同年级的人排斥,因为她不好看性格也不好,但廖山头和李相迎却不排斥她,因为她数学好。
他们每天一起探讨数学题目,课间休息的时候会聊聊考哪里的大学。
小芳说,考不到C大她就要回家种田了。
廖山头和李相迎都沉默着,有点同情她。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很大,而班上已经有人出国念书。
小芳又说,小时候她烧过自家的田地,可好玩了。
廖山头和李相迎那时一致觉得小芳疯了,现在回想起来,小芳大概说的是刀耕火种。
春季是流感传染的季节,小芳和李相迎都感染了,唯有廖山头顽强的在斗争。
小芳不打针不吃药,每天咳嗽像是要把肺部咳出来。小芳没有纸,总是找廖山头借,借的多了不好意思,后来干脆不用纸。
她往地上吐痰,倒点水脚挪一挪,地面不平整,水都流到廖山头的凳子底下。
整个班级的人都开始厌恶小芳,生怕她把流感传染给自己,廖山头也怕。
廖山头下了午休来了教室就往小芳桌上放了几包感冒冲剂。
“哟,你这么关心她?”李相迎笑笑看着廖山头。
“切,我怕她传染给我。”廖山头向来嘴上不饶人。
小芳的感冒拖了很久都没好,李相迎都已经恢复了。
离高考还有一个月,廖山头感染上了流感。
最初她没太在意,吃了几粒快克,一开始有好转后来越发严重,脑袋也疼,上课无法集中注意力。
她不想耽误学习,只在晚自习和妈妈去了医院,后来身体逐渐好转,却觉得脑袋迟钝了,她感到害怕,却只能安慰自己没什么。
高考如约而至,廖山头没考好,李相迎考的不差却也没有超出自己模拟考最好的成绩。
廖山头想起和李相迎的高三时光:她会对着李相迎递过来的数学题目思考很久直到想出答案给她讲解,然后没做完作业;她会问李相迎文综选择题的答案解题思路,有时候她转不过弯来硬要争执气的李相迎不想理她;李相迎脸皮很厚,课间廖山头吃猪肉脯的时候她吃紧廖山头怕胖念念叨叨要帮她分享脂肪多吃几片她的猪肉脯;她们每天作息不同,廖山头习惯早起早睡,李相迎晚睡晚起,不必刻意等待对方,总是默契同行从不计较;一起去二楼食堂吃的三鲜粉,拌年糕拌河粉,砂锅菜,小炒菜的酸辣包菜、炖土豆、糖醋里脊、千页豆腐,还有廖山头早餐喜欢吃的麦香包糯米鸡,三楼食堂的肠粉和蒸菜,这些,好像伴随着她们的整个高中生涯。
高三一年的历练,她们已经不再像当初那样对理想抱有激情,更多的是对现实的清醒。
录取通知下来,阴差阳错的,李相迎真的学了心理,廖山头也真的学了新闻。
李相迎发了一条朋友圈,她穿着白裙子和向日葵站在一起。那是小芳送给她们的向日葵种子,都已经长大了。
向日葵很矮小,茎干很细,似乎难以支撑住她的花头,就像他们的青春,脆弱却仍然向着太阳。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