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小学修整好了,可正如周子先所料想的那样,一个学生也没有,老张逢人就说旭日小学修得多么多么地好,但是除了从前在这里度过书的人来瞜一眼,一个新学生也没有。
周子先知道旭日小学有一天还会荒废,不过他还说了,有他在的一天,他就不放任旭日小学的荒废,不管有没有学生。他和老张伐了那枯死的老树,又重新栽上一株一人来高的新槐树。他说等这棵树长大的时候,旭日小学就有新希望了。老张落寞地说他恐怕等不那个时候了,人怎么活得过树的呢?看看村头那棵的老樟树,看看黄泥坳上的那几颗老松,它们看着多少人死去。
周子先说他也可能等不到了。
老张没有在意,自认为是周子先觉得抱存的希望太过渺茫,才这么说的。
周子先要给旭日小学画张画,他要小乐帮他一起完成,老张说要把他给画进去,他就站在校门口,像守着旭日小学。其实,老张是想让旭日小学看起承有人气一些。
周子先正画着,只听见见远处“叮当叮当”地响着,他扭头看去,是个熟悉的身形。那人想这边正喊着:“入上了,入上了。”
老张站在那儿不能动,正难受着呢,见了熟人,趁这机会赶上去笑那人说:“我说三儿啊!你这当了官了,车也该换辆了,破玩意骑多少年了!你是是舍不得,还是怕人说?”
三儿说:“老张叔,先别打趣呀!有正事。”
周子先忙问:“三儿,你说入上了?是什么入上了?”
“端雪入上党了。”
老张激动地问:“真的吗?真入上?.”
“瞧瞧!我还骗你们不成。我才从镇里来,听他们说的呢!瑞雪正跟着一块儿念誓词呢!”
老张“吧唧吧唧”连抽上 几口烟。
“入上了好,和他老子一样,不,得比他老子强,将来进乡里、镇里、县里当干部。”
他们这边正高兴着,远处又有好几位从九灵山下来,他们兴冲冲她朝这边呼喊着:“录上了,录上了。”
老张打眼一瞧,原是黄治民和几个乡里的干部。
老张敲了敲烟锅说:“这又是谁入了党了?”
黄治民下了车,车脚架子也不蹬,将车扔在了草地上,见了小路、小乐,上去摸着两人的头,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原来是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来了。
小乐得了泠江的文科状元,如愿进了省师大的门,而小路却是古灵市的理科第二,误打误撞地考上了清华大学。
周子先手捧着两张纸,眼泪哗啦啦地流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还说什么,他想抱着两个孩子转一圈,可眼前的两个大小伙他是如何也抱不动了的。
1980年9月
三个小伙胸前戴着大江花,油茶村的人在五里亭为他们送行。
小路上北京,小乐上省里,瑞雪上边区。
国珍抱着瑞雪他们三人哭了一遍又一遍,心里既不舍又替他们高兴,对着他们叮嘱一遍又一遍,直到三人上了车,她还站在那里远远望着。
周子先告诉小乐说:“你的分数考北大也是足够的,可惜了。”
小乐说:“我没有忘了那年和老师的约定。”
周子先红着脸说:“是老师失了约,没在省里等你。”
小乐没有说话,他想抱一下周子先,但发现自己不像小时候那般好意思了。周子先给了他一封信,说:“你要是得了空或遇着什么急事,就去你叔,在老师家的隔壁,你还记得吗?你秋兰姨的哥哥,秋松叔。”
小乐想了好久,想了起来,可他却没说这事。他说:“周老师,你就在油茶村等我,你在油茶对,比在省城等我,我更安心,以后啊,你就指望我就行了。我在这五里亭和老师再定个约定,以后你和旭日小学都由我来守。”
周子先已回了头,挥手让他上车去,他要小路说说话。
小路见周子先过来,忙止了与他人谈笑。
周子先说:“小路,你能取这样成绩,周老师没想到。你比小乐在理科方面有天赋。”
小路说:“周老师,你别夸我了。我这是瞎猫撞上死耗子。”
周子先忙打断他说:“不,小路,不是运气,其实,你要感谢一个人。”
小路笑着说:“是啊!我遗传我老子的好基因。我听我爷说,我父亲读书那会儿数学就好。”
周子先又否定他说:“不,你应该感谢你的母亲。我知道她经常给你寄书、寄资料过来。这些资料和书是我们找不到的。小路,你应该感谢你的母亲,不要再怪她。”
小路没有再说话,陷入一阵沉思。
周子先过来拍他的肩说:“好了,别想了,好好去跟你爷告个别。”
小路扭头一看,见老张正一脸笑容地看着他和周子先。
小路说:“周老师,你说的不错,可是,我最应该感谢应该是我爷。”
老张没有不舍小路。
这几天,他的脸都笑酸了。
他一辈子活在油茶村,没出几回远门,这几天可长了脸了,他不知道北京有多远,只知道那是中国的首都,知道那一定是个好地方,因此,他并不担心小路。
他啊也就在拿到小路的录取书那天,一个人在伙房里心酸了一回,他又想起了儿子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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