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好多年前,我和妹妹都没有见过大海,二十几寸的电视实在是凸显不出各类文章中大海的气势,我们也曾幻想过要去看一看他,和好多好多幻想过的事情一样,念头是一闪而过的,往下走的人生却像是冥冥注定的。
我在奶奶家的院子里捡到了一个长方形收音机,大小是足够握进手里,放在衣袋里,漆皮与按键已经很磨损了,天线也是被折断的,有些破旧,可我很稀罕他。我买了两节电池放进去,试着寻找孱弱的信号,渴望惊喜。
如他的外表一样旧迹斑斑,我什么也没搜寻到,不管怎么换方位,怎么小心翼翼的转动搜台齿轮,耳机里响起的永远是“唰——唰——”的声音。白天如果戴上耳机听这样的声音会觉得烦躁,但是夜晚就不一样了,他充满了想象。
在躺进被窝后,我和妹妹每人一只耳机,闭着眼睛,静静地感受耳机里的海浪。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岸边没有灯火阑珊,连星星都隐藏着自己的位置,眼前除了一条漫不经心爬上岸的略白色海浪外,再无其他颜色。“唰——唰——”无垠的大海与天空在不远处交融着,黑色,掩盖了所有的连接处,整个世界是一个完美的球状,我就站在球心处,背后是无尽的黑夜,眼前是无际的大海。在每一个不美丽的白天过后我就站在这样黑漆漆地海边,听着海浪一遍又一遍地安抚我的低落,在这种时候,他不会让我学习他的宽广,学习他的包容,学习他的深度,他只是安静地陪着我,偶尔和我说一说大海里今天又发生了哪些有趣的事情。
“姐姐,我的大海岸边有好多人。他们悠闲地在海边走着,不远不近,刚好能够踩碎每一朵爬在他们脚底的浪花”。
“他们说不说话。”
“他们不说话,就三三两两地相跟走着,很和谐,一点也不尴尬。”
“天上一定有一轮皎洁的满月,星星也一定点缀到海天相交的地方。大家在这散满月光的海滩上吹着海风,踩着海浪,将所有不应景色的思绪都丢在了远处的霓虹灯里。”
“好想咱俩长大一起去夜晚的海边走走,一起说说笑笑,嘿嘿……”妹妹在和我说这话时故意把头扭过来,她那张从小被我妈嫌弃的大嘴在此刻就要扯到耳根上了,一双要渗出水的大眼睛在透过玻璃的月色里尽显着灵动与深邃,万千欢喜与向往星星点点,交相辉印,眼底的激情就像深井里的泡泡,努力地飘到井口,趁着这醉人的夜色“嘭儿”的一声绽开,那些从心底带上来的七彩幻想就这样五光十色地飘洒在这水面上开成了一朵朵绚烂的花,我就这样从妹妹的眼睛里看到了春天,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未来。
“唰……唰……”
“姐姐,咱俩以后相跟上一起去好多地方。”“好呀!嘿嘿……”
好多好多年以后,我独自离乡,第一次见到了真正的大海,它的浪花在上岸时像一群张牙舞爪的精灵,跑到岸上没几步就“啪”的一下展油油地趴在了岸上渗进了沙子里,我也才知道大海的声音不是单调的“唰——唰——”,而是这边高来那边低,它们随着海浪的起伏而躁动,而海浪不是整齐地一起翻滚,一起上岸的。
那一年,妹妹独自离乡,她也第一次见到了大海,在有海的城市工作了一年,有一天,她说她偶然看到了一段很伤感的话要分享给我——我在池塘里活的很好,泥鳅很丑但会说喜庆话,癞蛤蟆很马虎但有趣,田螺是个温柔的自闭症,小鲫鱼是我们共同的女神。有一天我听说,江河湖海哪个都要更大,更好。我跳了出去,遇见了美丽的海豚,雄壮的白鲸,婀娜多姿的热带鱼,的确都是好的。就是偶尔,觉得世界很空,生活很咸。就是在那一年,我和妹妹都各自站在了人生的新起点,她毕业开始漂流,我结婚开始稳定,就像海边的浪花,它们不是携手一起奔上岸的。
我和妹妹都特别喜欢夏至那一天,因为那是一年中白天最长的一天,是夏天最长的一天,我们在一个被窝里度过了那么多那么多个夏至,却惟独没有一起去看过夏至那天的大海。生活和长辈会告诉我该上学了,该工作了,该结婚了,该有孩子了…………就是没有人告诉我,该与妹妹一起,去看看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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