鲑鱼

鲑鱼

       佛雷瑟河的河水静静流淌了几千年。

       没人知道是这条河生命的第几个百年，鲑鱼诞生了。秋天它们的父母将他们降生在河床，待到长成成鱼就各自游向太平洋，五六年后的秋天又费劲力气游回来，繁衍他们的下一代。

       也许是因为这种不忘初心的艰苦奋斗的精神，鲑鱼在自然界的名气很好，大家都称赞它们，包括各种从生到死都不离开上游的鱼类和吃它们为生的鸟。

       “我觉得这蠢透了”鲑鱼蒂娜常常和她的兄弟姐妹这样讲。

        但她的兄弟姐妹总是很沉默。

       “这样的一生有什么意义？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回去繁衍后代？谁规定鲑鱼一定要这么去送死？”

        只有沉默。她最大的姐姐克莱尔用胸鳍轻轻拍了拍她的身体，温柔地提醒她明天就是出发的日子，储备好体能，好好休息一下。

        浩浩荡荡的鱼群出发了，谁都没想到的是，蒂娜像只上了弦的发条鱼，游在鱼群的最前头，看起来干劲十足。克莱尔很高兴，她的小妹妹终于懂事了，一定会像她们的妈妈和外祖母一样受人敬佩。

      鱼群在三天以后到达了佛雷瑟的上游。

长时间的体力透支已经使这只队伍死伤过半，大多数鲑鱼在产卵之后便死去，一时间河里漂浮着千千万万的鲑鱼尸体。

    蒂娜也快不行了，她的体力已经接近极限，她在上游河流中一块鹅卵石上稍微休息了一会，看着身边的鲑鱼纷纷找到了合适的产卵地，它们拼尽全力完成了繁衍的任务，然后等待死亡的降临。

     蒂娜觉得难过，她的眼泪流出来，但是鱼类的眼泪是不会有人发现的。于是她继续游着，用尽全力地摆动尾巴和胸鳍，她的体内诞生了新的力量。

     她渐渐远离了鱼群，远离了鲑鱼一族世代的出生地，她游过万万千千的鲑鱼尸体，游过正虚弱的等待死亡到来的克莱尔，游过那些其他鱼类惊讶嘲笑的表情，一直，向前游着。

     “可能我生来就是想改变河流流向的鲑鱼，这才是我拼命游的意义克莱尔”蒂娜游过克莱尔身旁时轻轻地对她说。

     “别傻了蒂娜”克莱尔用尽最后一口气，“弗雷瑟河这么流了几千年”

      蒂娜死在这条支流的尽头，她的心脏在试图跃过一个小瀑布时停止了跳动。最后留在蒂娜眼中的是一条在夕阳下正熠熠生辉，涌动不息的长河。

     “这是妈妈和外祖母都不曾到达的地方，你会为我骄傲吧克莱尔”

      蒂娜的身体顺着瀑布流到下游的一条小溪。两只长嘴的鸬鹚发现了它，决定一人一半。

     “愚蠢的家伙，竟然游错了路，我还以为鲑鱼都是智慧而有秩序的。”

“哦，别这么说，亲爱的弟弟，鲑鱼当然是最理性有智慧的鱼类，偶尔有条迷路的傻鱼也正常，佛雷瑟可是流了几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