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就在那里......
回来好多天了.想来山应当还在那,只是心情却飘忽着不能确定在那,不知是身体拖累着灵魂,还是灵魂要依附着身体,几天来的思绪总是这样的若即若离着,如梦境一般。
山的确在那里, 但对我这样一个与业余登山爱好者都相去甚远的“欲登山者”,却很难轻松的说“山就在那”。这是一座位于四川省阿坝藏羌自治州的山峰,这座被称为“四姑娘”的山与我有着近2000公里的距离,至于为何登山我更是有些失语,也曾自问过N次,可总回答不出,别人问起时,也常是自语式的反问“登山需要理由嘛?”。也许对于真正的登山者登山是没有理由的,登山就是他们的生活方式, 是他们每天要做的事情,就象著名登山家乔治-马洛里的回答的那样:“因为山就等在那里。”但对于我却有些纠结,不过这并没给我带来困惑,因为对已过四十不惑N年的我,四十不惑不再是四十多了就没有了惑,而是四十多了,很多不惑的事就不再准备费力去弄明白了。
四姑娘山位于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由四座长年被冰雪覆盖的山峰组成。据当地藏民的传说,四姑娘山为四位美丽的姑娘所化而得名,主峰幺妹峰海拔6250米、三峰海拔5355米、二峰海拔5276米、大峰海拔5025米,据说幺妹峰目前登顶的人数不过10人,而三峰只是很多国内登山队作为技术型登山的实践性山峰”。 -----摘自百度
百度文档中四姑娘山三峰的“技术型山峰”字样,让我觉得将要攀登的这座雪山好象不只是体力这样粗活的简单了,多出的技术含量,让我的挑战会更有一种成就的感觉,但这样的技术含量主要还是让我来对付W的。每次的远行,第一个想到的总是他,但从西行西藏到沙漠的穿越,以及这些年间N多次的户外徒步,每次有貌似惊险的地方,W都有着天衣般无缝的理由不去,当然这次的雪山之行也没有新意,不过最没想到的是在他“珍惜生命,拒登雪山”的理由中,竟能引用保尔-柯察金的名言:“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每个人只有一次。每当回忆往事的时候…….”。听听,听听,能把“怕死”说的这么慷慨与激昂、能把“怕死”提高到精神与热爱这样的高度……给力呀、给力!-----唉!有道是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大多被问及的时候我总会不厌其烦的说: 我非驴友,更非专业驴友,甚至业余的都算不上。我努力的只是尽可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就象准备着去攀登这样海拔的雪山,我知道这样的体验也许是我一生仅有的一次。出行前的等待和准备总是在兴奋、不安,再兴奋、再不安的轮回中渡过着。 期待愈却,煎熬愈深。同伴总是定不下来,当妻子的反对,让我不得不放弃自驾出行的方式时,我那段的心中集满了愤懑…..但不到20天女儿就要高考了,我的愤懑又让自己有些亏疚。
那天和同去西藏的老董闲聊时,说起了有时会喜欢独自一个人的旅行,那种漂泊的感觉能让灵魂离开身体很远。只是没想到这句话会这么快就应验了,两个同伴一个因工作,一个我不建意去。当真正只有独自己一人的时候,内心变的有些黯然了,提起来的精神不愿再去放下,也许放下就意味着放弃。出行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努力的着收实好自己的心情,从一定要自驾的方式改变为乘车,现在又要从内心去铺垫和适应一个人的旅行了…..
5月16日 晴
晚上老董打来电话,有可能会有一个孩子愿意同行。放下电话竟有些茫然,几天来心理的挣扎已慢慢接受了一个人的旅行,现在突然有了同伴,有些不知所措了。第二天见到将要同行的小董时,这个阳光的孩子让我好感。(说小董是孩子,其实也是快30的男子汉了,只是比起我来差了近两代的年龄)
5月19日 晴
W的表现也不总是一无是处,一大早就打来电话和小C送我们到百多公里外的郑州去乘火车。每次远行,都不愿让妻子送行,独自背着沉重的登山包,拎着一大袋食品下楼。车已等在楼下,这样的情景已很多次了,但关上车门时的那刻,心还是一沉…..
一百四十二多公里的路程在四个人的笑谈间转眼就到。很久没有乘火车的感觉了,没想到1353公里的路程现在也还要24个多小时,比起来火车算是最慢的出行方式了,不过还好车基本准点。近下午2时,战友早早就等在了出站口,虽然一再在告诫自己,但晚上与战友的聚会还是喝了不少的酒,凌晨醒来头痛、恶心和胃痛的感觉难以忍受,象是为救赎一般,这样的时刻总会默默的反复念道着那句说了无数次的话:“打死也不喝了!” 忍耐、还是忍耐,半梦半醒的捱着这醒酒所需的时间,经验上要到中午的时分了才能好受一些。
早上站在窗口的小董告诉我雨很大,这雨声让我不安了起来,不会真就应验了昨晚战友老吴的那句“明天一定走不成”的话吧!上午8时多了,等不来协作的电话,只好打过去问问,还好车很快就到。 忍着酒的难受,冒雨穿过街道勉强着自己要吃下点早餐。
车总算到了,放下行里,打起精神来应付将要6个多小时的颠簸了。从成都到日隆镇,中途会经过都江堰--映秀镇--卧龙镇--巴郎山。开车的小周师傅因为接人,在不熟悉的成都找来绕去,快近中午才走到了成灌高速的入口。
车过都江堰,这个十多年前曾熟识的小城现在已人非境迁,陌生的如同路人了......
雪山、雪山过卧龙镇之后,路况开始好转,海拔不断的上升,一路风景如画。经过4200多米的垭口时,竟飘下了碎雪,时有时无的碎雪伴着飘渺的雨雾,巴郎山上茫茫一片。
下午6点20,车子停到了日隆镇上的桑珠客栈。
慢步在海拔3200米的日隆小镇,能看得出它平日如织游人的喧哗,但在这样的淡季、这个傍晚,小镇却显得隔世般的平静和悠然。
雪山、雪山向来稳健的肚子竟闹了起来,一早就要登山了, 现在 “稳腚”是压倒一切的任务!翻遍了药箱也没能找出止泻的药,镇上唯一的售药点就在不远处的卫生所里,大厅里空空的没有一丝人气,从弱弱的询问慢慢渐变成了呐喊,值班室里终于探出个可爱的小姑娘,也许是我“犀利”的眼神,还没等我问,小姑娘就急切的说:“我不是医生,有事打门上的电话”,哈哈哈!忍不住笑了出来,小姑娘那神情象极了那句: “不管我的事,我是出来打酱油的......”。记不起药名了,虽只够一天的剂量,但“维稳”的重任完成的很是出色。
夜色中的日隆,罩在阴阴的细雨里,更象了我心中想象的样子,弯曲着、古朴着、隐约着……躺在床上,倦在开了电热毯的被子里,享受着窗外潺潺的水声,感觉着这样纯粹和宁静带来的空白,这是一个安然的夜晚,写了一半的日记扛不过困意的绵绵.......
早早的醒来了,不知雨是否下了一夜,小董已麻利的盛装着待行…….
九点二十,当向导老钟告诉这就是喇嘛寺的时候我并没在意,只是下山时再次路过才想起这就是很多人提到的鼎鼎喇嘛寺了,心头一惊,坏了!上山时竟没有去拜拜!难道幂幂中也许因这与雪峰失之交臂的吗?? 修葺一新的寺庙已找不出老照片中历史沉积留下的沧桑了。 手表上的海拔指示随着渐重的脚步慢慢的上升着,二道坪--红杉林--牛棚子--小垭口--三峰大本营BC,满目里美的窒息,一路萦绕在耳的只有那句“美了美了美了,醉了醉了醉了的歌了。
6个小时终于捱过去了,眼前海拔4400米的三峰大本营在灿烂的阳光下显得透澈而生动,不多时的营地里已被红、黄、兰色的帐篷点缀出别样的风情……
下午5点,技术装备使用的练习开始了,装备的设计本就是为了使用上的简单,几分钟的练习后就能熟练运用了,但心里不知怎么却总是在忐忑着那路绳到时别突然断了。
毛主席他老人家说: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但我要告诉你千万别与“高反”斗,因为你定会 “其乐很穷”。
快近下午6时,准确时间应是5:50,坐在帐篷外那块海拔4400米的石板上,我细细的咀嚼着一生中可能海拔最高的晚餐。十多分钟后,终于能躺在了帐篷里,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姿意着放展的四肢舒服极了,但“高反”却就象可恶的木马一样偷偷袭来,疼痛的感觉袭倦着迅速升腾到了极点,高反“剧痛般垂死的感觉”比起“打死也不喝了”有过之,无不及。扭曲着身体努力想分散痛的感觉,不知过了多久,迷糊中渐渐清醒的神经好象没有了那种撕裂般的痛了,挣开眼睛,帐篷外竟还能有阳光透进来。旁边痛苦不堪的小董艳羡着:你真好,还能睡着!
雪山、雪山头仍在昏昏欲痛着。商量着我们每人吃下了两片据说“好使”的阿斯匹林,我仍放不下心来,又加了两片白加黑的白与黑。攻略上介绍的多多喝水应是个有效的方法,但在这样寒冷的夜,到帐篷外的“放水”会比这更痛苦。9点时就有了的“放水”念头,没想到我竟然能坚持到起床时的凌晨3点。煎熬的时间总是那么慢慢,整夜里无法的入睡,呼吸着、辗转着、穷尽着各种方式“屈服”着高反的折磨,曾有那么一刻,想到了放弃…..
没想到被高反折磨着的心境也能“一心二用”的随夜里下下停停的雪起起落落着,凌晨时分雪声再起,原定2点的起床也一定是在向导的沉默中顺延了。终于响起来了协作的喊声,凌晨3点,帐篷里的气温显示在0度,穿上还有些汗湿的冲锋衣裤钻出帐篷,竟一下子没有了一点的高反。
雪还在下,面对一堆早餐,没有一点的食欲,硬噎下去的鸡蛋差点吐了出来,勉强着喝下点热奶和红糖水。按照攻略上的秘籍,我在两个冲锋衣的口袋里放满了小袋装的牛肉干和巧克力。虽只有一个30升左右的冲顶小包,但昨晚增加了的全套技术装备还是有些沉甸甸的。
刚过4点,雪停了下来 ,觉着好运总是这样如影随行。 营地里留下三个饱受高反折磨的大学生模样孩子,昨日相遇时还意气风发的孩子们一定是一次艰难的选择,剩下的5个大学生和我们一起启程登顶。
刚刚拐出营地,雪山就露出了狰狞,面前50多度的斜坡,雪没及到了膝盖,横切着这样的雪坡黑暗中不知会有多远,稳下脚来想拿出相机,刚一换出的手竟松开了登山杆的腕套,身后的协作“哎呀”的一声!我还没来的急反应,登山杆已滑下雪坡,头灯射去,登山杆已消失在了黑茫茫的深谷,心头一惊!不寒而栗的感觉象是上天在提醒着我,不能有一丝的大意。
积雪已完全盖住了攻略中所介绍的岩石路和碎石坡地形了,不知这雪是不是近年以最多的一次,一路的雪雾迷幔了整个山脉。艰难地攀爬着,常常一脚下去就会陷至腿的根部。小董就在我身后的不远处,但心着他的高反我不断的询问着,回答总是没什么、好多了!心里暗赞,这是一个坚强的孩子! 滑坠的危险阴暗的藏匿在心里,小心翼翼的迈出着每一步,酸痛的手臂也一次又一次的将冰镐深深插入雪地,这紧紧握着的冰镐仿佛就象是生命的依靠。面对这样的危险,登山是否值得,我无言以对,只是在内心里刻意的回避着,不去想它,但还是在下山时,问了问向导老钟有没有亲眼过见...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一步一句的重复着这句梦呓般的话,配合着喘息,蹒跚着、匍匐着,亦步亦趋的踩着前面的脚印..... 停下的脚步似乎有片刻的休息就已不累了,但一走上几步就又恢复到痛苦的喘息中了,慢慢的撑握着自己的节奏,每十二三步就会停下来休息一下,大约6:50,在攀上了一个七十度左右的慢长雪坡后,眼前的一小片凹处就是C1营地了。
短暂的休息中,向导讨论着,这大雪覆盖的线路难度很大,登顶是非常的不安全了。商量着大家继续前行,安全是第一位的,可不到绝处总不能轻言放弃吧!
每一米海拔的上升都是体力和毅力的坚苦付出,不知什么时候起,山下时温润的雪,在这样的高度竟变的如此冰冷,不得不时时扶着雪壁的手虽隔着厚厚的手套,但没防水层的保护,手指变的麻木了,不敢间断着的活动着每个手指,总跟不上它们被冷冻的速度,右手的食指竟失去了知觉,赶紧着给按摩和活动,十多分钟后还是僵硬着的感觉...!! 不会着这样废掉了吧!
雪坡的上面,是另一个雪坡。
记不出这是爬过的第几个雪坡了,最后的几米,陡峭的近似直角。
70:30,我终于靠坐在了垭口处的雪地上,抬眼望去垭口边那个巨大而空洞着的山谷让我有些出神,大口喘着的粗气里闻着早餐吃过的鸡蛋味。 风声冽冽,小董提醒着别靠近垭口处的雪檐。背对着山体,向下望去,攻略中描述的二峰就在眼前,刀锋一样的山脊在晨雾中也能清析可见,那是一种触手可及的感觉!却无路可上,二峰的传统路线是在南侧。而描述中能在左上方望到的三峰,却隐在了茫茫的雪雾中...... 向导再次劝我们放弃,不甘心的我们坚持要再走上一段看看,一个向导急了,脱口而出:“那你们走走看!”沉默了片刻,成都的一个孩子嘟嘟囔道:“这什么话,我们知道乍走....”
安全真是第一位的,但大家商量着还是再走走看。从垭口处沿着雪脊向上约过200米的距离,我们的向导又停了下来,眼前的一道山峰档住了视线,左边相连的是一个巨大的陡峭山凹,右边只是深至山谷的悬崖。我已看不出有什么方法能够通过了,其实此时的我已没有了思考。就象智障一般,把大脑已交给了向导,小脑交给了双腿,只是希望向导能有好的办法.....
也许比这里的所有人我更渴望登顶了,因为我没想过不能登顶的情形,每次短暂的休息都是我催促着前行,再次面对这样两难的决择,我脑子一片空白,只是最后的选择却没有了内心痛苦的挣扎,戏剧性的简单着,因为没有了选择!--------作为大脑的向导告诉了我们,大雪埋住的山脊已找不到固定路绳的岩钉了....
下撤的决定象是一下子扎透了心脏,痛的让灵魂又重新回到了身体,说不出般的感觉, 黯然神伤! 默默的不知是痛还是恨! 一直坚持着的精神现在突然坍塌了下来,望着远处隐约的山峰,那一刻每个人心中都想着什么呢? 这是一次没有登顶的攀登,向导老种给我们留下了这张海拔5100米处唯一的一张照片。
雪山、雪山8:06分,带着伤感、带着遗憾大家开始下撤了。比起上山来下撤的速度要快出好多。 一个平缓的雪坡处,放下来的心情,让紧张的肌肉也失去了警惕,一个趔趄,来不及收缩的肌肉只能放任着滑到雪坑里的脚,扑通一声,我摔趴在雪地上,近似呼啸着滑过了前面的山友,越过一个成都姑娘时,人家还不忘幽我一默:“哎!哎--! 不用这样滑噻!反过来才好滑的嘛!
10:20,又回到了BC,失落的心中还是那满满的遗憾,可一想着自己现在还能安然的坐在大本营边的山坡上,又有了些释然。整理好帐篷,将能驮的东西都放在了马上,告诉小董让他尽可能的多骑一段马,我先下山了。
独自走在这寂静的山道上,满目的灿烂,一个人无声的享受着孤独的感觉。很多次的户外,也总是喜欢在黄昏时的山谷一个人静寂的走上一段,那些曾经的寂静,只想自己与自己的交流,或混沌、或空白,或那些飘渺的往事.....
总认为遗憾就是一种美,没有遗憾的人生才是最大的遗憾,算起来,人的一生其实就是这么些大大小小的遗憾串成的,没有了遗憾,人生也将没有了留恋,没有了期盼......
向导告诉我,在这里8、9月份是最好的登山季节,那时就没了这样多的雪,其实我也明白,登顶更多时候是要看运气的,很多事人无法左右,但没有了这样的大雪,就算是登上峰顶,我的感受将也只会是别样,因为比起来我更喜欢这样的雪山。不知自己会不会再来,但这感伤和遗憾的过程已溶进了记忆,时常会在不经意间感动着自己!
下午3:40终于又站到了日隆小镇弯曲着的街道上。思绪总是超越着疲惫的身体,阳光下喝着小面馆的粗茶,湛兰的天空又让我的灵魂出窍般的飘荡了.......
后记
一、活着真好!
也许没有其它方式更能够像登山这样强烈的象征着人类向极限挑战的意义了。据说意大利人莱茵霍尔特·梅斯纳,用了16年的时间登上了地球上所有的14座8000米以上的高峰。人们都在敬仰他伟大的奇迹,可梅斯纳却苦笑着说“我创造的奇迹在于,天知道我怎么至今还能活着。”
对于我,那些山峰是自己一生都无法企及的,自已想做的也只是更近一些的去感受,不想挑战极限,也挑战不了,因为活着才能安然的享受着这并不极限的过程。
再次回顾那次攀登,现在总会谈笑风生,面对遗憾的心中已经不再纠结,因为我走过了……
二、战友!
09年时的那一次西行西藏,是我离开部队整整十年的时间,战友也十年没见,那十年来在梦中和战友相会时,常是拥抱着的情景!那一次和战友的相逢就象是为偿还情感的心愿,在回来后的几年里梦中已不再常见了。现在时隔两年再次见到战友,心情依然是澎湃着的感觉,与战友们喝酒,我已习惯了这种“站着进来、躺着出去”的感觉了......
这些远在他乡的战友也许你不会象身边的朋友一样常常的联系、常常想起,但每当想起心里就会很温暖。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