鄞州,东宫。
孟思娴从寝殿一步步走到后院,凉亭外紧挨着围墙的菊花开的甚是娇艳,她长发半披,身着妃色华服,在花丛中弯腰细细地嗅了片刻,又折了一朵开的最好的金黄色花朵用广袖轻轻地拢在怀里。两个侍女低着头跟在后面,不敢多说一句话。孟思娴起身到水池旁边坐下,这时,脚步声从前院传来,两个侍女见柏玉潇远远地沿着回廊走来,连忙劝她回去。“太子妃喜欢清净,你们两个下去吧!”柏玉潇径自在寝殿门前站了一会儿,抬起脚朝孟思娴走过去,两个侍女匆匆行了礼便退出去了。
他走得近了只见美人拈花,不由得又靠近了几步,没话找话道,“原来娴儿喜欢这金蕊?”孟思娴终于回过头来看他,愁容满面的美人在暮色笼罩下透着一种朦胧的脆弱和温柔,她将手中的花送到鼻尖嗅了一下,然而下一刻就抬手把花扔进水池子里,“不过是深秋的一品冷香而已,若不是无花可赏,我折它做什么!”
柏玉潇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当下转身跨出几步,见身后没动静,一拂袖带着人离开了。孟思娴见所有人都走了,这才轻手轻脚地来到花丛深处,她弯腰扒开杂草,一个凹凸不平的洞口出现在她的脚边。
柏玉潇独自生着闷气回到前院,下令太子妃禁足,三日内不许任何人进入后院,一众小斯丫鬟已然习惯了,一个个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柏玉潇气急败坏地走进书房甩上门,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静了下来,双眼阴鸷的可怕,他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这才走到书案旁边的一幅字画前抬手撩起地轴躬身从小门进入暗道。
子时二刻,宫内叫喊声骤起,柏玉潇和越承明带着人一路杀到柏青瑜的寝殿门口,门被撞开的那一刻,李常德正在伺候他穿衣,越氏亲自端着一碗药笑盈盈地带着一众宫女太监从门口缓步走到他面前,温柔的开口说道:“陛下,臣妾这就送您到下面和陈婉容团聚”
柏青瑜面色如常仿佛没看到她一般,待到李常德为他系好腰封,这才神色微愠道:“越贵妃,你狂妄的过头了!”
越氏抬手将药碗递给身后的宫女,指着他笑的一脸不屑,“我狂妄?若非你这条瞌睡龙,我又怎能站在这里?我的狠辣都是因为你!”
柏青瑜看着她手指眯了眯眼睛,眼中杀意渐深,“若你安分守己,朕会看在昭儿的面子上留你一命,没想到你竟这般愚蠢!”他在矮几旁坐下,低声喝道:“来人!”
数十名持刀侍卫迅速从床榻左右跑出来,顷刻间,越氏的人横七竖八的躺成一片,她见染着鲜血的刀刃对准自己非但不害怕,反而大笑起来。柏青瑜正要命人拿下她,站在门口的侍卫突然惨叫一声倒地不起,众人纷纷回头,只见柏玉潇和越承明已经杀了进来,侍卫寡不敌众很快便只剩下六七人。
柏青瑜看着身前的人一个个倒下,眼中流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和无奈。柏玉潇见了突然出言嘲讽道:“我还以为父皇只会为陈氏和她的孩子手软,没想到区区几个侍卫也会令您动容,不,您是为了自己!”
柏青瑜摇了摇头,“朕的确是在为自己感到悲哀,朕真是瞎了眼才会册立你这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徒为太子!”
“你!”柏玉潇咬牙把手中的剑指向他正要发力,一只羽箭从门外直直的冲他的心脏射来,越氏眼疾手快地一把将他拉开,瞬间被射穿左肩,血流如注。
“母妃!”突然的变故令柏玉潇错不及防,他只顾迅速把越氏护在身后,门外厮杀的声音逐渐消失,越承明连忙探身查看,这才发现他们已被团团包围了。柏玉浩左手持弓,右手搭箭,他还未反应过来便已被一箭穿心。
异邦。
大帐内灯火通明,从门口往内陈列着两排相对的矮几,共有八张,主要用来供几位亲信议事用,矮几中间留有一丈来宽的通道,主位便设在通道尽头,是略高一些的矮几,上面放着一张大漠的地图,矮几后面有一把特意铺着狼皮的宽椅。柴哈尔沉着脸,侧身坐在主位上,左手杵在矮几上支撑着身体,右手按在地图的一角,此刻那里有一张写了撩撩数字的纸条,飞鹰立在一旁,瞧着他的神色越来越冷,想想那纸条写的必然不是什么好消息,正欲询问一二,图朵儿从外面一下撩开门帘迈开腿进来了。柴哈尔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揉进掌心,起身坐上主座,双手从身体两侧分别放在两条大腿上,深青色的衣袍和铺设在座椅上的灰白色狼皮形成鲜明的对比,他脸色迅速缓下来,目光收敛了锋芒,整个人瞬间变得有些朴实和平易近人,仿佛刚才那副要吃人的表情只是错觉一般,任是飞鹰习惯了主子的不同面孔此刻也忍不住有些佩服他的变脸速度。
沙利王和塔利的副将一同进入帐篷,四个大漠将领紧随其后,柴哈尔看到他们,目光瞬间亮了起来,连忙起身相迎,飞鹰则领命守帐篷外。
另一边,柏昭熙屏退侍女独自坐在帐篷里外出神,大晏太子无德被废黜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草原,今日一早利塔派人探望她们,说前些日子安阳公主出现在大晏镇北军驻地,无论是哪个消息都足以令她担忧。不知过了多久,周围渐渐暗了下来,她用衣袖一拍衣裙上的草屑,起身时发现脚麻了,她拖着失去知觉的双腿一瘸一拐的回到帐篷自己慢慢地摸到床沿坐下,帐篷不似宫殿没有窗户,也透不进月光。她在床上枯坐了一晚,天光微亮才渐渐有了睡意,她索性合衣躺进被子里沉沉睡去。
午后,柴哈尔背着手立在风中远远的看着不远处的帐篷,两个婢女时常里外忙活着,却不见那个人出来,他皱着眉站了近一刻钟,转身回到大帐。
“他这样多久了?”图朵儿下巴一扬,飞鹰想了一会儿,认真道:“有五六日了,每天这个时辰都会在这儿等上片刻。”
图朵儿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垂在胸前的辫子上的绒毛,眉毛一挑,冲飞鹰轻声道:“有好戏看喽!”然后学着柴哈尔的样子背着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飞鹰看着她那幸灾乐祸的样子,又想到这半月以来王妃没事人似的往外跑,突然有些同情柴哈尔。
柴哈尔在地方治理上很有造诣,短短三个月不到的时间便收拾了恶霸匪徒,除却偶尔仍有流匪出没,草原上的秩序井井有条,牧民安居乐业人人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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