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锦囊”
父亲的“救命锦囊”是一根装过猪饲料的蛇皮口袋。
只有几个儿子的父亲,在母亲去世后吃的穿的住的用的都是我们兄弟在打理。妯娌们虽然也买衣服和日常用品,但和亲闺女相比,肯定有些差别。像父亲这类人,就是有亲闺女,日常生活也不一定见得就料理得井井有条。
于是,提不惯我们用的公文包的父亲,出门在拉着一个硕大的拉杆箱之外,手里还要提着一个不知哪里寻来的蛇皮口袋。
这蛇皮口袋就是父亲的“公文包”。
我不知道父亲的“公文包”里是不是像我们一样装着合同、票据、名片、印章之类的东西,问过,父亲讳莫如深。
这次父亲住院,我终于窥见父亲的“公文包”里的世界。
医院里的护士在整理病房时,一定要父亲把枕在头下的蛇皮口袋放到柜子里去,父亲坚决不允。
我对护士说明了父亲和他的蛇皮口袋形影不离的事,护士笑着说:“美国总统的核按钮也不是放在枕头下的啊!”
我初时还以为父亲的“公文包”里装着存折或者其他的宝贝东西。在一个普通的有些固执孤僻甚至霸道的农村老人眼里,钱财才是唯一可以保证他们幸福的东西,这比美国总统掌控的“核按钮”更加重要,毕竟“活着才是王道”!
等到父亲在手术室里做手术的时候,我奉护士之命去把父亲的宝贝----“蛇皮口袋”放到病房里的柜子里。
摸着鼓鼓囊囊的半袋子东西,我好奇心顿起,趁着父亲不在,鼓起勇气打开蛇皮口袋一探究竟。
蛇皮口袋空着的部分被扭成结实的麻花状,然后折叠过来,用一根长长的麻绳翻来覆去地绕,最后像战士打绑腿一样牢牢地系成死结。
这死结就像一把锁。
我也不知道父亲每次“开锁”时要费多少力,不过,无事可作的父亲有的是时间,可能把大把大把的时间消耗在“开锁”这件事情上,不但可以心安理得地度过寂寞的岁月,而且还是一种乐趣。
等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打开了父亲的“公文包”的“锁”,里面装着的东西让我大吃一惊!
父亲用蛇皮口袋做的“公文包”里,装的全是药的外包装!有的包装是盒子,有的包装是纸袋;有新的,有旧的;有的完好如初,有的破损不堪;有的里面空空如也,有的里面还装有药丸。层层叠叠的药的包装,各种各样卖药的广告纸,乱七八糟地塞了半口袋,各种药的味道和着一种腐烂了一样的东西,散发出一种难闻的霉味,冲进我的鼻子。
我是知道父亲经常买药的。
稍有不适,父亲就要去看医生。大医院看病要排队挂号,父亲是极少去的。偶尔去几次,也要有人陪同。父亲把医生开的处方,当成救命的符咒一样小心地保存下来,身体一旦遇到有和去大医院看病时相同的症状,便理直气壮地拿了这处方单去药店买药。现在这些处方单也被收集在蛇皮口袋里。
大多数时候,父亲是去私人诊所看病买药的。他觉得个体诊所里的医生更加热情,会详细询问他的所有病情,并尽可能地给他开许许多多的药。不管这些药是否能解决父亲的病痛,但个体诊所里的“医生们”,在收到父亲的药费之前,确实是比他的儿子们更具有耐心和热情的,而这种稀罕的耐心和热情,是比儿子们实实在在的孝心更具有魅力的。
但无论是大医院的医生开的处方药还是个体诊所里的医生贩卖的热情,都是要用父亲兜里我们给的钱去换回来的。这些用钱换回来的药不一定治得了父亲的病,也根本不可能马上解决父亲身体的疾苦,所以父亲常常后悔。
常常后悔的父亲,就慢慢有了上当受骗的感觉,当然也就有心疼钱“白花了”的意思在里面。为了弥补这些“用钱买来的后悔”,以及将来可能有机会把这些“上当受骗”买来的药派上用场,父亲便把这些药甚至药的包装全部装起来,随身宝贝一样携带着。
不管是否过期,或者能对症下药,父亲花费了金钱代价换回来的药积聚在一起,就有了生命不受不时之虞的保证。
在无法随时随地获取亲人的佑护的情况下,父亲只好把装了半蛇皮口袋的药品和药盒,当成“救命锦囊”一样带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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