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莲将门推开个小缝,比量半天身形才挤进去。映入眼帘的是憔悴不堪且满头大汗的麻皮奶奶和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花妮。她心里不觉一紧,下意识手兜住肚子两侧,面露慌色。老娘再也顾不及招呼,直喊她身子要紧,快回家去。而床上的花妮看到翠莲进来,则恨不得将手臂延展到门口把她拉住。翠莲终是不忍,也不知自己挺着大肚能做些什么,便径直过去,紧紧握住对方汗水涔涔的手掌。
她从水盆里拧出热乎乎的毛巾,轻轻按压着花妮的脸颊和脖颈,湿淋淋的皮肤上立刻似抚开无数红晕,衬得那朵如花的胎记更亮起来。
“妮儿,你再使使劲,使使劲啊。”老娘急得带了哭腔似的。这一宿折腾下来,她的眼前无数次掠过村北头因难产而一尸两命的赵家媳妇,不敢想,不敢想啊,闺女才回来,咋就遭这个罪!
“大娘,你们咋都来了?”屋外传来陈楞子的声儿。
“去,多烧点热水。”
老娘竖起耳朵听想是谁的声音,还没确定答案,门开了,二柱娘和窦婆子随着清晨的风一起进来。
“哎哟,你一个大肚婆子来凑什么热闹?快快,赶紧回家去。”二柱娘的脸黑着,已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翠莲犹豫,微张嘴唇欲言又止。好像肚里的娃儿正踢自己一脚,她撒开花妮的手,垂下眼角,便要转身离开。没承想,一步还没迈出去,花妮撕裂的叫声就把她又拴在了床边。她委屈地望着家婆,奈何如今的情况,谁还能顾得上她呢。二柱娘瞪媳妇一眼:“那你靠边站,别碰了肚子。”
这边的窦婆子也上前埋怨麻皮奶奶起来:“生孩子的事儿,你哪里比俺懂得多?俺家那两个孙儿都是自己接出来的。”她探头瞅瞅花妮,“这时间久了,不得闹出事?”
“没事儿,俺这不也是生了俩娃的人。”麻皮奶奶低声答,“瞅着快出来了,俺就是着急,这孩子也不像咱能听得明白话儿。”
“唉,真是造孽。”说完了,她才意识到不合适,便又抬手打嘴巴一下,“你说说,俺还叨咕这些干啥?咱帮着你把孙儿平安生下就行。”
三位老太着实忙活起来。擦的,帮着使劲的,甚至是喊号子的动静纷纷从门缝和窗缝里飞了出去,被花妮攥住的翠莲的手背也已生生被抠出几枚血指甲印来。个把钟头过后,二柱娘瞅准空,把脸色发白的媳妇推到门口,叮嘱着门口的儿子把人接回家去。开门的手才贴到门板上,就听身后两个老太太喊:“出来了,出来了……”婆媳二人对视一眼,掉头又往床边去。随着烧红的剪刀“咔嚓”剪断脐带,清脆的哭声冲上云霄,“男孩儿,男孩儿。”顾不得娃儿爹是哪个,得了孙子的麻皮奶奶笑得脸上绽开了花,摸着女儿的脸一个劲说好。屋外的四个男人也长出一口气——终于结束了,终于来了!
“娘,俺好像也要生了。”颤颤巍巍的翠莲一只手扶不住家婆,另一只手托着肚皮慢慢往地上跪去,液体顺着她的裤筒从下身流了一地。
“啊,啊,啊……这可咋是个好?二柱啊……”老娘失态地喊起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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