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变＂小＂了

送母亲回一趟老家，我发现故乡变＂小＂了。

小时候，我曾经坐车从家乡来到省城，觉得那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加上我会晕车，总觉得旅程遥遥无期，似乎永远不会到达终点。那时，我多么渴望下一秒就能到达…今天，回家的路早已变成高速路，汽车飞驰而过，有种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感叹，还有两岸青山绿不绝的养眼，回家好像变得易如反掌。我却多么渴望这飞驰不要停下，故乡不要到达…

走在熟悉的街道，那条街，我小时候觉得是最繁华的街道，从街头逛到街尾，似乎要花上半天的休息时间。今天我几分钟就走到尽头了，怅然若失…怎么这样短呢？不如城市一条不起眼的小街道呢？

印象中，我的那条街应有尽有，再看，确实应有尽有。家电，服饰，家具，花艺，超市…对了还有那家＂三元书店＂，我小时候最流连的一家店。那里是一个学生的天堂，什么都有，我最喜欢的是他们的书。月月买《中学生作文》，日日翻看明星杂志，看完不买，老板也没有说什么，总是笑着看着我们。那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夫和妻的颜值都很好，（为何好看的人总能找到好看的人呢？）妻子喜欢戴着大圈的耳环，波浪头发綰在脑后，那是当年镇上最时尚的打扮。路过的时候，老板站在门口，他认出了我，喊我＂啊妹＂…

二十年了，我的书店二十年了。老板微微发福，说生意每况日下，还是坚持下来了…说他们当爷爷奶奶了…说记得当年我安静看书的样子，问候我的近况。二十年的时光突然浓缩在这一声问候里，我真正体会小时候作文常常用到的那个词＂时光如白驹过隙，时光如开弓之箭＂，写的时候不懂，懂的时候…

我和姐姐在店里给母亲买鞋子，遇见了熟人，姐姐热情地打了招呼，聊了几句。买单的时候，老板娘说：＂鞋子你们拿回家，不合适拿来换，今天不急，明天后天随你们方便，一双18元。＂我以为我听错了，18元？！那种男士凉鞋，可以穿到街上的那种不是卧室穿的拖鞋，只要18元。我觉得我要到街上给她拉客，告诉来往乡亲，买它！买它！只要18元，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统统只要18元。我无以回报我这淳朴的老板，跟姐姐说再买一双吧，姐姐爽快地付了钱。我问她：＂怎么街上人你都认识啊？＂姐姐笑答：＂她们都知道我是谁的孩子嘛。＂

晚上我去卖菜的店里，想买老家特产。娇小的老板娘麻利地拿出各种土特产，帮我装好。最后特意拿出一团魔芋说：＂这是自己做的，你妈妈爱吃，要不要带点？＂我惊讶地问她：＂你怎知我妈妈是谁？＂她笑答：＂你长得像娇姐，你不是她的孩子吗？＂我保证我没见过她，她居然能够准确说出我是谁的孩子，这样的场景在我生活的城市可能永远都不会发生了…

我长大了，故乡就＂小＂了，我走远了，故乡就＂近＂了。

今天我把故乡做成一块月饼，装进我的行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