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雪域千百年来所经历的最惨烈的一次战争,所有的城池都在熊熊烈火中焚烧,生灵涂炭,横尸遍野。漫天飘散的硝烟以及人类惨绝人寰的哀嚎与厮杀声弥漫在各方。那一群一群传递信息的天堂鸟也开始从天空翱翔划过,最后在那浸满血腥气息的空中死去。无声无息。
母亲说,那些遍身雪白的鸟是会带来厄难的鸟,直到它们离开之前,这场战争都不会结束,永无止境。
我看着站在城楼边,满脸焦虑,有些绝望的母亲。一袭鲜红色的摆地长裙,裙摆在微风中轻轻飘舞,夕阳映照着她那精致的脸上,衬得五官更加立体了。已经年过四十的她,肌肤依旧如同豆蔻年华的少女一般,吹弹可破。在她脸上完全找不到一丝岁月碾过的痕迹。我不禁的感叹,这就是神裔与人类最大的区别么?
想来,雪域国的皇室体内都流淌着神的血液,因此他们能活到常人所无法想象的年纪,并且,他们还有着惊人的神力。因而,在这片大陆之上,雪域国一直依靠着这种力量充当着霸主之位,四方的各个氏族不敢轻易侵犯。
然而,就算体内拥有神族血液,凡人终究是凡人,依旧敌不过生老病死。
就在好些年前,这样的格局发生了剧变,一种不知从何处蔓生的盅毒,肆意横行传入了皇城,大部分皇室因染病不治而终,而在那些不甘死去的人之中,有一个人,我叫他父王。
父王离世之后,我便成了王位的唯一的继承人。一直备受宠爱的我,从未涉及过政事,大小事物皆由母后辅佐。看着母亲一天比一天憔悴。我想,为什么我不能替母亲分担一些痛苦呢?母亲时常呢喃,要是找到神灵之石就好了。
神灵之石?什么是神灵之石?我为何从未听说过有此物。我眨巴着双目望着母亲询问着。
神灵之石是上古遗留之物,能斗转星移,扭转时空,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母后说这句话时眸子里带着亮光,我知道,那是欲望。
(二)直到那日,当母亲带着那个少年走到我面前时,我才仿佛明白事情的真相终将会浮出水面。
“云荒,你是我的哥哥云荒?”
他望着我说这句话的那一瞬间,我的目光已经与他对视。那一刻,我看到了一个目光澄澈如水的少年,他长得几乎与我一模一样,可他没有冰蓝色的眸子,也没有雪白的长发,他的眼睛是透彻的亮红,而发也是鬼魅的艳红,在风中微微撩拨而动,美得妖娆。
不知道是不是那张相同的面容,我不确信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来,或者不仅是似曾相识,他的给我的感觉就如同我们曾经无比的亲密过,然后什么时候不经意就彼此遗忘了。
“我的名字叫做流岚,流光飞舞的流,霞岚的岚。”
那个夜晚,他这样对我说。我们俩人躺在星空下的屋顶上,宫殿的琉璃瓦,在星光下显得愈加美丽。而那些淡薄却透彻的光华流淌在他隽秀的脸上,映照出他美好而苍白的容颜。
“为什么会突然回来?”我低声问他,而事实上这简单的一句话中却隐含着千千万万个我的疑惑,为什么回来,从哪里回来,又为什么我从未听父王或母亲提起过你,你到底是谁?
然而到最后,我这千千万万种疑惑所汇聚而成的一个问题,却被他四个字轻描淡写的划落。
“我不知道。”
流岚的脸色始终保持冰冷,尽管如此,他却给我一种尤为亲昵的感觉,让我觉得,在他面前,我可以不顾一切。
也让我不得不忍住,那一份质疑他的心。
他问我,有没有去过白河,我摇了摇头,那一刻,他突然松了口气似的,转过头,似笑非笑的对我说,如果你去了那里,你就会知道,为什么我会回来。
我想,如果有一天我能够回到那个夜晚,我一定不会让他带我去到那里,白河,那个一切孤独与寂寞的源头,那个一切哀伤与阴暗的巢穴,那个能够吞噬掉一切的黑暗渊薮。
一切的一切,只要接近那个名叫白河的地方,就会像被卷进极速旋转的水流漩涡一样,再也无法全身而退。
可同样也是那个地方,带我走出了这个悲伤循环的迷局,走出了命运的摆布。
在我思索之际,流岚已经拉着我飞进了无边的夜色中。
他的手紧紧握着我的手,我能感觉他手中的温暖,以及他身上强大神力的流动。
那个所谓的白河,并没有波荡的水,那一切在我脑海中对于河的印象都在我与白河邂逅的那一刻乾坤逆转,变成一片枯了叶黄了花的茫茫荒野绵延千里。
在你心里,什么时候最寒冷?
在我心里,秋比冬更冷,冷得是它的寂寞,冷得是它的萧条。是一切生灵破败,消亡殆尽的序曲,是驶入无处寻觅生机的序幕。
我看着流岚站在这荒野之中,他的说话声,他的喘息声,突然变得清晰,转而又朦胧起来,那些枯黄的草堆在他脚下丛生,而他的身影在此刻厚重的日光下显得疲乏沉重。
你知道么,这里还有一个名字。
是什么?
迷迭乡。
(三)
迷迭乡,英雄冢,温柔乡。
我的名字叫做流岚。
流光飞舞的流,霞岚的岚。
我生长在一个没有死亡,没有恐惧,没有战争与剥夺,没有任何的感情的国度,因为那里只有我一人。
我称那里为白河,同时,也是一个人的内心深处。
我从小就想,母亲为何会让我与他共用一个身体,让我与他度过一年又一年的孤寂岁月,直到不久前,母亲才唤醒沉睡的我。
她说,岚,现在是你该完成任务的时候了,快醒来吧岚,醒来完成你的使命。
我就在那一片混沌中清醒过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我的视线变得清晰时,我已经回到了这个世界。
我似乎忘记了自己曾经在那片黑暗中所经历的一切,但是我依旧记得,他的心,一直像是一座枯了季节的荒原,漫空飞舞的凋零之花时时刻刻都在浩浩荡荡的落下,我感受着他的孤独,渐渐的,我以他的孤独为食,我了解了他过去的一切,我看着他正在发生的一切,我猜想着他即将迎来的一切。
云荒,他是一个寂寞的人,可是他好像已经开始察觉到自己的不同之处了。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与我的生命融合在了一起,注定这一辈子我们都纠缠不清。
直到我将云荒带进白河的那刻,我才明白母亲所做的一切。一切都只是个幌子,云荒不过是一只器皿,他被用来盛装我的生命,盛装我的一切宿命,从而,这只器皿有一天会失去其存在的价值,那一天也正是整个雪域消亡之时。雪域国每一个即将成为未来王的人,体内必有先任王所授予的力量,这力量,本能够成为希望的延续,然而此刻,却也成了断送希望的开始。
白河,正也是我的意识之地。
我将他,带入了我的意识世界。
孩子,你知道神裔与人类的区别是什么吗?
母亲抚摸着我的额头,问我。
我说,神不死,人类不是。
错。神与人最大的区别,是人遇到困难可以求神,而神行至绝境,就只能求己。
母亲对我微笑。
那个微笑让我感觉她像极了一名将一头猎物逼近悬崖的疯狂猎手。
她对我说,流岚,这是我们最后的赌注,原本我以为,如果我能够取得雪域王的信任,那么我就能将毒盅引入王宫。只要杀死十二名神裔,找到神灵之石,我们魔族就可以重新获得复活的力量,并且再也无人能够阻止我们。
可是,我错了。雪域先王的的封印是我们无法解开的,这么久,我还是找不到神灵之石。是不是注定我们魔族覆灭不在?我不甘心,不甘心。
从你出生我就知道,你是千百年来难得一遇的混灵婴。肉身拥有两具灵魂,就连上天也在助我,我把你封存在云荒的意识之地。他太过于善良,不适合这乱世的血腥厮杀,唯有唤醒你,你便可以吸取他的一切,包括继承的力量。只有王的力量,才能解开封印,找到神灵之石。
那个时候,我看到母亲眼中露出诡异的神色,她的笑容是从来没有过的疯狂,我想,眼前的人真的是那个魔族中最善良最接近人类的雪域国国后么?
我问母亲,这种毒盅是谁给你的?
母亲忽然沉默,眼神有些恍惚,她说,我不认识他,他说能帮助我找到神灵之石,使魔族获得新生。只要我答应他……答应他……
他让你答应他什么?
答应我以她的灵魂为祭。
霎时间,天空里亮起了一阵惊鸿的亮白。一刹那,母亲的容颜在朦胧夜色间清晰却狰狞。
她的嘴角露出两颗尖锐的獠牙。脸色苍白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我恍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我边是踱步后退,边是惊恐的对母亲说,难道,难道……
相信我,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不,你不该这样的,不该这样。
听我说,流岚。
不,我不听。
听我的话,孩子。找到神灵之石
不要,你这魔鬼,快离开我母亲的身体!
我对那个在我面前突然变得凶悍的女人怒吼。然后退却着跑出了夜晚的宫殿。
那场战争,依然在继续。
有关雪域与魔族的毁灭之战,好像突然演变成了一只魔鬼的恶意赌局。
那只叫做血神的魔鬼,本是被上古神人封印在冥界之中的。可不知怎的竟挣脱了束缚,舍弃肉身,变成游魂,附着在了母后体内。驱使着母后铸下大错。
那么我该如何呢?
我一路飞奔出城,我踏着遍地的尸骸与鲜血。那一层又一层血渍被不断掀起,激荡在我银色的长靴上,印下污点,我想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顿时,却止住了脚步。
不行,若我此时离去,母亲的计划岂不毁于一旦?血魔正在吞噬她的灵魂,我要救母后。我不能走。
我回眸,看到那一栋栋美丽的建筑在灿烂耀眼的火海中飘飘渺渺,它们在扭曲,在毁灭。它们即将褪去繁华,沦为枯朽。而我的母后,或许正站在那奄奄一息的危楼上,等待着我的回归。
我依旧是躲不开。
我终究是躲不开。
那么母亲,就让我来完成最后的使命。
我低声呢喃。而这时,我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流岚。”
我继续行走。
“流岚。”
他再次呼喊。
我停下脚步,他不再做声。
我回头,看到那个少年正伫立在我前方。
“醒过来吧,醒过来。”
他朝我招手。
醒来,他说,流岚,快醒来。
(四)
或许这些梦境的片段都是支离破碎的。
或许他曾经住在我的心底,与我的思想,与我的灵魂,紧紧相缠。
或许我们都曾认为对方是一只寄居生物,而自己才是掌握一切生死自由的本尊。
或许所谓的逆袭计划,也只是血魔手心里一场可悲的闹剧。
我的心在下雪。
不,是在滴血。
没错,我是云荒。我是雪域国新一任的王,我是统治者。
我走出了白河。我回来了
母亲吃惊的望着我,她问我,去了哪里?
我深知,她知道从何处归来。
我说,白河。
那你知道一切了,是么?
对,我知道了一切。当流岚把我留在白河那刻时,我就明白,我被母后抛弃了。
可是,我在白河找到了答案,明白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以及我尘封的记忆。
从一开始,父王就知晓母后本是魔族之人,神魔不能通婚,拥有神族血统之人,当然也不可以。可他竟不顾皇室大臣阻拦,一心封魔族女子为后。他爱这个眉目清纯,似水般温婉的女子,就算他明白,她只是处心积虑为复仇大计而接近他。可终究还是沦陷了,那么深,不顾一切。
我出世那日,父王便认出我是千百年来,难得一遇的混灵婴,一个肉体拥有两个灵魂。该来的终究会来,这是我和流岚逃不掉的宿命。也是整个雪域国逃不掉的宿命。
父王明白,战争一触即发,而我的降生则成了战役的导火索,只要他死去,我便是新的雪域国王。而王却是拥有魔族血统之人,那么魔族就能重新在这大陆之上占得一席之地,不用再受世人唾弃。
但是,唯有流岚体内,流淌着魔族的血液。他为复仇而生。因此,母后选择了流岚,而我则成了蒙蔽雪域国人的傀儡。
父王与十二位皇室先继被诛杀,魔族的力量在逐渐苏醒,它们最终与雪域展开了战争。
而我的弟弟,他被母后困于白河多年,流岚付出一切,乃至以自由作交换,与我共生,但他未听从母后之言将我杀死,只欲将我永世圈禁,忍受孤苦。他想让我体验一次他的孤独,让我也试着去活在他人的意识之中,失去自己的主见。但是他没料到,凡事皆有偏漏,即使得到了继承之力,却解不开神灵之石的封印。
殊不知,父王预料到这一切的发生,他将继承的力量封印于白河,也将我儿时的记忆封印于此。
这也是为何流岚得到了王的力量,却依旧找不到神灵之石。因为神灵之石早已被父王溶于我的灵魂之内。
母后选择了流岚,而父王则选择了我。
多么可笑的人生。
我利用神灵之石,重新夺回了肉体。我明白,一旦流岚回到白河,他便会知晓我所知道的一切,以及母后日思夜想的神灵之石所处之地。而我要做的,只是请君入瓮,完成我的使命罢了。
母后,你是不是很遗憾你的计划没有得逞,你很遗憾为什么白河没有将我困住,你很遗憾,我来阻挠你。对么?
或者,我该称呼你另一个名字,血魔。
你蛊惑我的母亲,依附在她身体之内,妄想操纵流岚找到神灵之石,来完成你统一大陆的霸业。你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你的阴谋永远不会得逞的。
我的愤怒正在咆哮着。而眼前美得极致的女人一瞬间变得丑陋恐怖不堪,睁着血红的双眼怒视着我,张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獠牙滴着鲜血,原本粉嫩的肌肤也变得苍白慎人。
(五)
我忽然想起母亲说得那句话。
神与人最大的区别,不是神拥有强大的力量和不朽的生命,而是人遇到困难可以求神,而神一旦行至绝境,便只能求己。或者,臣服于命运。
命运喜欢捉弄人,更喜欢在捉弄人后给人以虚幻的抚慰,然后继续玩弄于股掌之中。
母亲竭尽一切接近父王,赢得父王的宠幸,明明计划周祥,却依旧逃不过命运的捕捉。她愚信于血魔,将我封印在白河以为只要待到时机成熟,将我唤醒,夺走继承的力量解开封印,就能得到神灵之石换取魔族重生。可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自己也不过是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罢了。
我是流岚,我为复仇而生。
我又回到了白河。这个凄寒,寂寥之地。
这一望无际的白雪皑皑似乎比以前更凛冽了。是因为云荒的缘故吗?
曾经,我一直愤懑为何命运如此不公?本是拥有同一具肉体,云荒可以享受父王母后的宠爱。而我,却只能独自一人承受这白河寒秋之苦。我恨,我恨云荒夺走我想要的一切。
可当母亲唤醒我,第一眼见到云荒那副同我一样的面容时,终究是再也提不起任何恨意。他那双不同于我的冰蓝色的眸子似乎有着洞察一切的力量。心虚的我不敢直视他那深邃的眼眸。我深知自己的使命。我要把他带到白河,继承王位,助母后得到神灵之石,让魔族获得重生。
可我等却永远无法篡改宿命。
云荒回来了,他带着被父王封印的记忆,以及母后苦苦找寻的神灵之石回来了。
母后选择了我,而父王选择了云荒。
当我出生之际,他就将神灵之石溶于云荒灵魂之内。我的使命里羁绊着云荒,而云荒的羁绊却是血魔。
万千银白色的发丝在风中慵懒飘散着,他的身体微微向右倾斜,仅靠着一柄长剑支撑着身体的重量。上好云蚕织造的锦衣已经破烂不堪,满是血迹。锦衣下一道一道的伤痕皮肉翻起,有些露出了森森白骨,甚是骇人。他苍白的面色显示他已经失血过多,紧抿的薄唇边还有一滴未来得及擦拭的血液。
而另一边,身着红色长摆流苏裙,面容姣好,婀娜多姿的女人。嘴角轻挑,不屑一顾的看着她眼前身负重伤的少年。
当我看见云荒,以及附着在母后肉身之上的血魔时。我诧异极了。这就是神灵之石的力量吗?竟能把不属于肉体的灵魂牵引进白河。还是因为云荒负伤的缘故,才让血魔有机可乘。
当我再次踏入白河时我就明白,这是我同云荒的宿命。
无法逃脱的宿命。
白河,这个灵魂交换栖息之地,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白河,这片深远的荒野,已经如同一只枯死的蝴蝶,在泥土中,奄奄一息。
我与云荒终有一人葬身于此,永不复存。
(六)
我知道那栋属于父王的寝宫会破碎倒塌,然后灰飞烟灭。那片硝烟凄迷的疆场,也会被一场冷雨洗净,成为被风霜啃食的荒野。
而现在站在我面前呲牙咧嘴的女人,我恨她,我恨她毁了我对未来的所有期许,我恨她为了所谓的魔族重生,不止要毁了雪域国,甚至还有毁灭我,将我永世圈禁。
血魔以欲望为生,如果不是她复仇心切,欲望促使,怎会让血魔有机可乘操控心智。
虽说继承之力已被流岚吸取而尽,灵魂里拥有的神灵之石本就只是用来扭转时空之物,并没有太多攻击的力量。但我还是选择持起手中的长剑,奋不顾身的劈向我面前的血魔。
他的力量和速度远在我之上,招招伤及我要害之处,真是心狠手辣之物。几个回合下来,我已招架不住,再撑下去,只会一命呜呼。
我不能死,更不能让父王的计划付之东流。
血魔,你不是想要神灵之石吗?有胆的就跟我来。
我又回到了白河,曾让我迷茫,却又如梦初醒之地。
我又见到了流岚,他褪却了初见之时的神采,满是颓丧的站立在寒风之中。
一瞬间,我眼中的他变得模糊了,只成了一道朦胧的影。就当我快要倒下之时,他奔跑过来,扶助摇摇欲坠的我。
云荒,你疯了吗?你没有继承之力还敢跟血魔硬拼。
他明明在大声训斥着我,我却有一丝窃喜,他这是在关心我吗?这种感觉真好。
可是。
我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流岚。眼眸里透露出杀气。
给我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训斥我。
我死了,你就能得到肉体,偷梁换柱得到一切吗?这不是你和母后一直希望的吗?
父王选定的继承人是我云荒。而你流岚只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你有什么资格同我站在一起。
呦,还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啊。不过我可没心思看你们兄弟情深。云荒,快把神灵之石交出来。不然,要你魂飞魄散。
血魔伸出了他锋利的爪牙,嗜血的眼神似乎想在下一秒就把我撕碎了事。
呵呵,血魔,你还是省省吧,杀了我,你怎么拿到神灵之石,怎么从冥界夺回自己的肉身啊?
我捂着疼痛的胸口,略带自信的说道。
你都知道了?
血魔心存怀疑,露出更加凶狠的目光,试探的询问。
让我来替云荒回答吧。
血魔,你蛊惑母后,言其帮她铲除皇族之人,助她得到神灵之石,使魔族重生。这一切却不过是你想用神灵之石,扭转时空重返五百年前的神魔大战,打败他们,统一大陆的幌子罢了。
流岚与血魔怒目相对而视,明明面前的敌人如此强大,却没有丝毫畏惧。
哈哈哈哈哈,五百年前?神魔大战?
那群卑鄙小人也配称作神?那次战役若不是他们用阴险之计,使我中了他们的圈套。那群老东西,怎会是我的对手。我又怎会困于冥界五百年受尽炼狱之苦。
其次,我还得感谢你们的好母后,帮我化作游魂逃出冥界。若不是她,愿意拿灵魂与我交换,我的计划,又怎么会进行的如此顺利。等我拿到神灵之石,返回五百年前,拿到肉身,我定要让那群小人尝尝炼狱之苦。
现在,神灵之石,你们是交还是不交?
血魔围绕着我与流岚身边步伐轻悠地踱步着。那一袭华丽的流苏裙摆随风迎舞,她
抬起白玉般的手臂,摸了摸她的镶满珠钗的发髻。却又在触碰到发丝的那一刹那,瞬间放下。
每当母后不安时便会做出整理发髻的动作。难道?
血魔,你听着,我不管你要什么真神还是什么神灵之石。我只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伤害云荒的。
流岚的目光望向我,又望向了血魔,他掌心运起一股力道,渐渐的,那力形成强势的气流。
“血魔,受死吧。”
流岚掌心的气流形成一团的光圈向血魔冲击而去。烟尘四起,地面形成一个了深坑,却未见到血魔的踪影。
“你就这点本事?还想要我死,哈哈哈”
血魔仰天长啸,快速移动到流岚跟前。一手捏住了他的颈喉之处,另一只手运起魔力,击向流岚的胸口。流岚顿时飞出几丈之外,昏倒在地。
“云荒,再不把神灵之石交出来,这就是你的下场。”
而我嘴角顿时扬起得意的笑。将双手合十置于胸前,嘴里念起咒语。
“是谁生谁死?马上就有结论了。”
(七)
流岚,好好活下去,雪域国的将来就交给你了。
告诉母后,我不怨她,这本是我的命。
我不怨她。
我永远忘不了云荒那万般无奈的冰蓝色眼眸。以及那耳边虚无缥缈的轻声细语。
战争终于在黎明到来之前停止了。
天堂鸟也没有从空中悲鸣飞过,落地而亡。
雪域国的天空终于变得清澈湛蓝。
我站在城楼上,遥望着雪域国的疆土。我不经怀疑,这纯白之地曾经真的是血流成河的战场吗?
袭来的清风吹乱了我的红发,吹动着我的衣摆。我红色眼眸中的泪水,潸然落下。
“岚,城楼上风大,别着凉了。”
向我走来的女子身着白色罗纱裙,长及曳地。梳得精致的盘云发髻上只有一支金丝镂空凤钗。面容素雅清淡,不施粉黛,却仍旧掩盖不住非比常人的气质。
“母后,你身子不好,怎么来这里了。”
说着,我赶忙迎了过去,扶住了她。
“无大碍,你呢?是在思念云荒吗?”
母后看着我,泛起了泪光。
“我欠云荒的,无以为报。”
我的思绪又回到了白河寒秋之时。那个已被毁灭之地。
我看到了一段血腥的过往,以及我与云荒,与血魔所发生的一切。在那场战争中我耗尽全力,却未能伤及血魔分毫。
在那以后我遗忘了所有。是遗忘,也或许,是不愿记起。我以为拥有继承之力就可以阻止血魔的阴谋,是我太无用,若不是云荒相救,差点就死在了白河。
而当我再苏醒之时,见到是满脸泪容的母后,确切的说,是摆脱血魔灵魂束缚的母后。
“云荒呢?母后?云荒呢?云荒去哪里了?”
我顾不上伤痛迫切的想要知道云荒的消息。
“没有云荒,只有你,我醒来时只见到了你。”
母后的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眼睛红肿。如同孩子般无助。
“不行,我要回白河找他。他不能死,不可以死,他才是雪域国的王。”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回不去了?为什么?”
我一次又一次的运用灵力,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我都回不了白河。
云荒,你难道真的按父王所言牺牲自己了吗?
父王将神灵之石溶于云荒灵魂之内,他承载的使命就是将血魔封印在自己灵魂之中。纵使神灵之石扭转时空,也不过是在白河内千秋万载累世相困,反复循环,生生不息。
我忽然又想起母亲说得那句话。
神与人最大的区别,不是神拥有强大的力量和不朽的生命,而是人遇到困难可以求神,而神一旦行至绝境,便只能求己。或者,臣服于命运。
云荒选择的是,圈禁那不可一世的“命运”。
风又吹起我的长发,那原本鲜艳的红却慢慢转变成了银白。
我是流岚,还是云荒,也许这个问题,在我们出生之时,便已经得不到解答。
但我们彼此,羁绊永缠。
(八)
漫天飞舞的白色花瓣,我分不清是雪,还是花。我伸出绵绵细小的掌心接住它们,凉凉的,香香的。
“父王,你看,这是花。”
“不不不,他们化成水了,是雪花,是雪花。”
我稚嫩的童音在皇宫里飘荡,呵呵的傻笑着。
父王轻柔的抚摸着我的银发,慈爱的望着我。
“云荒,是父王没用,将来一定要原谅父王好不好。”
“父王,为什么?”
“将来你就会明白了。”
忘掉荒凉是现实,繁华是梦境。
忘掉离别是经年,最美似往昔,最悔是往昔。
我是云荒。
确切的说,我是神灵之石。
当父王将神灵之石溶于灵魂我灵魂之时,我便成了它。
这便是我的命。
上古神人早就知晓冥界困不住血魔。于是留下遗训,如若有混灵婴出世,一定要用其中一个灵魂承载神灵之石,将他困于意识之地,永世不得翻身。而被父王选中的便是我。
我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何没有儿时的记忆,直到流岚把我带到白河我才明白,父王在儿时就告诉了我一切,包括我的使命。
血魔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
当我把血魔引诱到白河之时,他便成了我的瓮中之物。我身受重伤,血魔以为我无力反抗,却想不到我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流岚分离出白河。念动咒语用神灵之石将他永久圈禁。
我的使命终于完成,父王,你可以安心了。
至于母后,她争与不争,王位都是属于流岚。我们出生之际,父王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他对这个魔族女子爱得深切,舍不得她受一丝委屈。
白河寒秋。
永远的一季寒秋。
看不到死亡的边界。
唯有永世的循环。
我望向那在时空中的自己,冰蓝的眸子成了透彻的红。
我是云荒,还是流岚,也许这个问题,在我们出生之时,便已经得不到解答。
但我们彼此,羁绊永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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