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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写随笔一样,随手翻开陈乐民的《欧洲文明十五讲》,仅仅一个开场白,便令人想到了很多。
陈先生的开场白中有这样一段话:
“国际关系这门学问既容易又困难,容易到出租车司机也能跟你谈伊拉克是怎么回事,难的就是你很难把它做到有文化的底蕴。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数字相加,这个只有靠多读书了。我现在还在看柏拉图,有人说你这个老头子怎么还有闲心去看这个玩意,但是我看完之后真的觉得开窍不少。比如说过去有一位老先生讲,西方的哲学,特别是希腊的哲学的通孔,就是它从什么地方进入哲学的,是自然科学。这是牟宗三的话。老实说,我对这个话理解还不是很清楚。”
陈先生研究了大半辈子欧洲问题,他说,中华文明博大精深,欧洲文明同样博大精深。他还说,你不了解美国,不影响你了解世界,但是你不了解欧洲,至少这个世界的一半,你就了解不了。那么,按照陈先生的说法,研究包括欧洲在内的国际关系呢,那就更加博大精深了。精深到“你很难把它做到有文化底蕴。”
我们这一代人都曾经胸怀世界,因此在普通人眼里,谈论国际关系简直太容易了。出租车司机不仅可以谈伊拉克,还可以谈伊朗,谈整个中东。尽管他们根本没听说过两河流域,不知道伊斯兰教——当然,我也不知道伊斯兰教,同时说不清楚什么是基督教。好在我不会跟某些“出租车司机”一样对国际关系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不是我对世界不感兴趣,而我觉得自己在这一点上非常无知。正如陈先生接下来讲到的希腊哲学的通孔,讲到它从自然科学进入哲学,像我这种对哲学一无所知的人更是云里雾里。陈先生提到的牟宗三,乃是中国近代史上最具“原创性”的“智者型”哲学家,同时还是新儒家代表人物之一。以我有限的阅读面,以前只听说过冯友兰,贺麟,金岳霖(没读过他们的著作),从来没听说过牟宗三。你说,我有什么资格谈论欧洲?同理,又有什么资格谈中东?反观当今的自媒体,无论国内还是国际,那可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陈先生曾任中国社会科学院欧洲研究所所长,曾游历亚非拉欧美各地,长期从事“民间外交”,参加了大量的国际学术会议,直到晚年,还在攻读柏拉图。正是通过读柏拉图,他对牟宗三的“通孔”说才有了明确的认知。他说:
“所谓自然科学是哲学的通孔,无非就是(泰勒斯)把原子啊,水啊,火啊,土啊,这个当成元素论的自然科学的东西。但是我看了柏拉图的书以后,就发现希腊人对自然的考虑,对物质世界的考虑,乃至于对人自身的考虑,确实是埋藏着科学的思维。所以到了亚里士多德的时候,学科分科已经分得那么细,有了力学、动物学、植物学、政治学、逻辑学等等,这不是偶然的,不是亚里士多德拍拍脑袋就能想出来的。”
读到陈先生这段话,不禁与华夏文明作了个对比。亚里士多德时代正是我国的春秋战国时期,那时儒家、道家、墨家、法家、名家、阴阳家、纵横家、杂家、兵家、医家、农家等等,可谓百家争鸣,学术思想空前活跃。天道观、认识论、礼法制度,社会伦理,名实关系以及政治主张等,又可谓百花齐放。然而,究其实质,我们的祖先似乎最热衷的是帝王术,是阴谋论,是齐家、治国、平天下,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书中自有黄金屋......偏偏没有力学、动物学、植物学、政治学、逻辑学等等。一句话,除了实用技术,没有基础科学,尤其是没有逻辑。
如何看待欧洲文明,如何分析国际关系,陈先生说:
“我劝你们多读些书,一方面国际关系的书不能不读,但国际关系以外的要多读一些,特别是历史的。”
还是要阅读啊!
只有阅读,才会发现自己的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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