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苦丁回来了 。”
秋山大爹站住身,从嘴里取出长长的烟袋锅儿,抬起一只脚,哐哐磕了两下,望着一步步走近的苦丁咪咪的笑。
“大爹,您好着咧。”苦丁擦了一把汗,掮了掮背上的双肩背包,笑的如阳光灿烂:“大爹,我先回咧,晚上去找您。”
“好着咧。”秋山大爹笑着点头,等苦丁经过他身边时,忍不住在苦丁胸前轻轻锤了一下,笑道:“壮实嘞……”
苦丁一笑,快步走远。
苦丁命苦,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他娘生他的时候难产,苦丁一落地,他娘就跟着没了气息,他的阿爸常要到深山里采药,一走好几天。运气好的话,会采到一些稀少的药材,拿到山外换钱,维持一家的生计。奶奶年纪大了,眼神儿也不好,没有了阿娘的苦丁,就这样被奶奶屎一把尿一把的拉巴着一天天长大。
屋漏偏逢连阴雨,苦丁三岁,阿爸从高高的山上摔下来,摔伤了内脏,摔折了腿,被乡亲们抬回家,没几天就咽了气。
祖孙俩的日子更加艰难,好不容易又熬了几年,小苦丁刚满七岁,唯一的亲人奶奶也丢下他撒手而去。
小苦丁就像一块破布,被命运的大手蹂躏之后,随手丢弃到荒原上。
那一年,秋山大爹接替自己的爷爷,成了村里的新支书。他把村里各家各户的当家人聚集到一起,为小苦丁,专门开了一个紧急会议。
会议结果,就是由大家轮流照顾小苦丁,每户人家要住满仨月,挨家挨户,以此类推。除此之外,大家还要一起供养小苦丁读书。
上天有好生之德,小苦丁虽然苦难一身 却还是吃着百家饭,穿着百家衣,一天天的长大了。
都说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小苦丁小小年纪,就表现出超乎常人的懂事和聪慧。
不管是在谁家住,小苦丁总是抢着干活儿。下了学,不是放羊,打猪草,就是挑水,劈柴、烧火做饭。他的勤快和能干,常常都让主人家的孩子感到汗颜。
最难得的,是他的学习成绩特别好。年年期末都能拿第一!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小苦丁考上了大学!这可是天上地下所有的大喜讯,他们这个山村儿,几辈子都没有出过大学生!小苦丁,刷新了他们山村的历史!
秋山大爹坐在窗下,一口一口的抽着烟,心里一遍遍想着苦丁这些年所受的苦,不仅长叹一声:“好娃没好命,生在这穷山沟沟里。这下出息了,大学毕业,在省城找个工作,以后就不用再跟着乡亲们在山沟沟里受穷了……”
“阿婆,大爹在不?”!
院外传来苦丁的声音,转眼,一个高大健硕的年轻人已经进了院子。
“苦丁,过来坐。” 秋山大爹指了指面前的小凳子。
“大爹,我毕业了。”苦丁坐下来,开门儿见山。
“嗯,好,毕业好,工作有了吗?什么时候回省城?”秋山大爹一连串的问。
“不回省城了,就跟着大爹工作。”苦丁平静的说。
“什么?你说什么?”秋山大爹差点儿跳起来。
“我说,我不回省城了,在村儿里跟着大爹一起工作。”苦丁一字一句的说。
“你是说胡话嘞?村里有啥工作?”秋山大爹疑惑又生气。
“大爹,您别着急,听苦丁跟你慢慢说。”苦丁不紧不慢,把自己的想法一一道出。
原来,从小到大,苦丁就立下一个志向,如果有一天他能走出这山沟沟,学到本事,一定要回来改变自己的家乡!他要改变山里人,只能靠深山采药换钱的传统,再也不要有人像他阿爸一样,一不留神,就丢掉性命,撇下孤儿寡母无以为计的悲剧重演。
他在读大学期间,详细研究了他们当地的自然资源,发现他们山里出产的苦丁茶,受到大城市越来越多的人欢迎。
细细了解之下才知道,原来,在他们家乡最不起眼的苦丁茶,含有丰富的苦丁皂甙、氨基酸、维生素C等200多种成分,竟然是具备预防心血管疾病的良药!除此之外,不仅能够提高人体免疫力、还能延缓衰老。
爷儿俩聊着,越来越兴奋,不知不觉,已经是月上中天。
苦丁起身告辞,说他回去还要整理一些相关资料。
秋山大爹没有挽留,背着手,望着库丁的身影消失在院墙外。
许久,又感叹道:“娃的名取的好啊,这苦丁茶可不就是冲泡时清鲜带苦,回味却有甘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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