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是个胖乎乎的小老太婆。眼睛大大的,双眼皮很深。她每天乐呵呵的,一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奶奶性格外向,爱跟邻居聊天。若是去老家看望她时,她人不在家里,必定是在某个邻居家里跟人家闲聊。
老家是在井亭村,在我们搬到镇上的东光新村居住后,那空房子就让奶奶一个人住了。(爷爷早在爸爸很小的时候便得病过世了。)小时候的每个暑假,我都会去奶奶那儿住上一段日子。
夏日里,每天凌晨四五点钟,我还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时,奶奶已起床,跪在垫子上,在一旁的观音菩萨像前诵起经来。等我起来,她早已在楼下把早饭做好了。
每天中午吃完饭后,我睡在圆桌上,奶奶在一旁也打个盹。我每次都睡好长时间,如果不叫醒我的话,我会一直睡下去。常常奶奶叫醒我时,已是下午三四点钟了。睡醒后,我们俩开始吃姑姑拿来的一些瓜果,黄金瓜、脆瓜、海冬青瓜什么的。
奶奶上了年纪后就开始吃素,我跟她住一起时,她总是问我想吃什么,她让邻居去镇上买菜时给我带来。我就爱吃豆腐,爱吃蛋。我还记得那时的黄昏,我和奶奶坐在老屋门口,面前放张红木大凳子当桌子,菜是青菜炒油豆腐,凉拌豆腐,荷包蛋……老屋门前的小院子里,地面上铺的是些石板,也不知是谁落下了鸡冠花花籽,那个时节一株株地从石板缝中钻出来,深玫红的大朵大朵鸡冠花包围了祖孙俩。而夕阳的光又尚未淡去,衬得花朵的色彩更加明艳……
傍晚时,我在老屋里,坐在大木盆中洗澡。奶奶在门口帮我看着门。洗完澡后,我会用脸盆装着自己的衣服去河边清洗。回来时,就远远地听奶奶跟人家说,我们家洁洁长得有多少好看!我那时身上穿着妈妈做的花花连衣裙,照照镜子,觉得好难看,可能是奶奶的眼光有问题。(奶奶只有我一个孙女,其他姑姑、伯伯家的全部是儿子。)
逢年过节时,我们一家三口都会去看望奶奶,奶奶总是会拿出她收藏的小零食塞给我吃。
奶奶除了诵经念佛,有时还会裁纸,折一些纸元宝。不过,我看是看了,就是没有学会折。奶奶用黄布缝制小护身符,念好大悲咒后,然后给我爸爸带在身上(我爸爸是货车司机,她希望我爸爸能平平安安的)。
2000年1月1日,我永远无法忘记这个新世纪的第一天,因为那一天我是那么的难过。虽然早在99年年底,在绍兴时就接到家里的电话,说奶奶中风了,情况危急,后来又来电话说度过了危险期。可是,当我这一天在老屋里一见到奶奶,几乎不敢看她了。心里难受至极。她的一半身体已失去了知觉,脸部也是这样。说不清楚话,认不出人。原先胖胖的身躯,圆圆的脸颊,一夜之间大幅缩水,干瘪得不成人形。两个姑姑、我妈妈、还请了个看护,每天轮流照看着她。可是到过年时,奶奶的身体还是有些溃烂起来了。
这一年的三月,奶奶还是走了。我从绍兴赶回宁波,堂哥剑波也从上海赶回。奶奶的遗体放在祠堂里,我胆小,有些怕,不敢去看她的面容,却又哭得稀哩哗啦。从此,邻里间再也听不到,那个爱串门的叶家老太太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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