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可快
动荡不安、风雨飘摇;腥风血雨、战乱不断;有着自己的品格风骨,在压迫中暗流涌动。这就是魏晋,一个属于世家大族的时代,“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是它最鲜明的时代标签。那些出身低微的寒门学子,满腹经纶、才华横溢又当如何?唯有静候微乎其微的幸运,才有可能握住那一丝半毫向上攀爬的机会。当然,爬上去之后摔下来粉身碎骨的人更多;可是不去争取这个机会,就只能等待被时代的车轮碾压。
幸运降临在一位其貌不扬的普通文人身上,在这之前,他平凡到跟战乱中千千万万个挤着的脑瓜子一样。可偏偏只有他写出了洛阳纸贵的千古佳话——《三都赋》,文学家张华等人的青睐是一方面,他那情感饱满充沛、气焰热烈张扬的文字才是硬实力。在集聚了权力、财富的繁华之地,他没有被名利诱惑,而是更加清醒深刻地审视自己的前途、理想、人生,他不甘心一生碌碌无为、默默无闻,他以诗篇为武器,向当时虚而不实、大而无当的文风宣战。
皇天不负有心人,十年之功终于写就了《三都赋》这篇呕心沥血之作,给当时“只重名气不重文章”的社会风气重重一击,他豪情满怀地表达自己建功立业的决心,“长啸激清风,志若无东吴。铅刀贵一割,梦想骋良图”,他的才华,毋庸置疑!
作为诗人,左思凭借自己独特的风骨在魏晋诗坛上独树一帜;作为父亲,左思也在他的作品中表达出了对女儿深沉的爱意。他曾经发出了“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的痛呼,他曾经沉吟道“振衣千仞冈,濯足万里流”的志向,可他最为打动我的却是细腻温柔的《娇女诗》:
吾家有娇女,皎皎颇白皙。
小字为纨素,口齿自清历。
白白嫩嫩的小女孩旁人见了都心生欢喜,更不要说作为父亲的左思了,寥寥数字,身为人父的慈爱、亲和、满足跃然纸上,更何况女儿的声音清清脆脆,更加讨喜。小女孩儿嘛,总是免不了爱美天性的,“明朝弄梳台,黛眉类扫迹。浓朱衍丹唇,黄吻烂漫赤”,左思对女儿的一举一动都观察得如此细致,把小纨素如同嬉戏般的梳妆打扮刻画得生动有趣,可把女儿的眉毛比喻成被扫帚扫过,形容女儿的唇脂涂得像小鸟的嘴唇一样,实在有点儿坏。不过,这也从侧面表现出了左思眼中的娇娇是何等的可爱。最有趣的是小姑娘生气的时候,“娇语若连琐,忿速乃明集”,说话快到令人透不过气来,让人只能摇头苦笑,乖乖来哄着。
这是小女儿纨素,在他笔下的大女儿又是另一番模样,“面目粲如画”,同样是梳妆打扮,比起纨素笨手笨脚的有趣,姐姐惠芳则是得心应手。“轻妆喜楼边,临镜忘纺绩”,在镜子前一遍遍地打扮自己,竟然忘记了织布,左思没有一点儿责骂的意思,反而是宠溺地来描绘这幅场面。看得到自家女儿的眉目如画,看得到自家女儿梳妆的娴熟,还看得到她惊艳的才艺,“从容好赵舞,延袖象飞翮”,翩翩的舞姿好像飞鸿般轻盈。按理说左思这么个才华横溢的文人雅士,应该对孩子的文学教育极为重视吧,可事实并非如此。纨素“握笔利彤管,篆刻未期益。执书爱绨素,诵习矜所获”,她拿起笔杆是因为喜欢笔的艳丽颜色,翻弄书本也是因为绢素的洁白好看,读到自己熟悉的字就有着得意洋洋的小模样。惠芳比起妹妹虽说有了几分沉稳,可还是有着小女孩的脾性,“上下弦柱际,文史辄卷襞”,弹琴奏乐时就把书扔在一边,“顾眄屏风书,如见已指摘”,对着屏风上的画作,往往还没看清楚就一本正经地开始评论。也就一句话,对左思来说什么书,什么画,都不如女儿重要。
正是左思这样的宠爱,才使得两个小姑娘能够保持着天真烂漫的孩童天性,她们甚至有些皮,满园子地奔跑嬉闹了,把树上还未成熟的果子摘完了,连着枝叶采下花朵了,甚至把池塘里的菱角都给“祸害”了,实在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而描写得最为细腻生动的,莫过于小女孩对着美味的菜肴呼呼吹气,想快点儿吃到口中的馋猫样,“止为荼菽剧,吹嘘对鼎铄”,“脂腻漫白袖,烟熏染阿锡。衣被皆重地,难与沉水碧”,爱美的女儿也顾不上汤汁溅在那洁白的衣袖上了,满心全是美食,这个带着童趣的生活场景实在是惹人艳羡。
此时的左思,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守护着自己女儿的纯摯天性,虽有着“瞥闻当与杖,掩泪俱向壁”的嗔怪,可也遮不住浓浓的父爱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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