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是死神
我是死神。
事实上,我不知道什么是死神,只是这里的人都喜欢这样称呼我,我便叫死神吧,左右,一个名号而已。
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以后会去向哪里,这一点,和你们人类一样。不过不同的是,我知道,你们终将去向哪里。
死神并非一个,而是许许多多,汇总成一个庞大的团体,我分管的辖区很小,只是一家医院。
这是家市立三甲医院,人流量很大,自然,我的工作量也很大。
各色各样的患者之中,我会让哪些人去死呢?富贵的?贫穷的?恶贯满盈的?良善的?碌碌无为的?辛勤奔波的?
我相信你们从没看出这之中的规律。
毕竟,我也不知道。
从我出现在这里的那天,随我一同来的,还有一个黑色小皮本,这是一个类似于生死簿的东西,当一个人的名字出现在上面,这个人,就注定要死。而我,丝毫不能做出改动。
对的,死神也不能操纵生死。
这世上,又有谁能真正随心所欲呢?
人死后会去哪儿呢?可有天堂地狱?可有孟婆轮回?据我所知的来看,什么都没有,就好像一台老旧的机器,拔了电源,它再也不会运行了,只能搁置在那里,随时间慢慢化了去。
每天抱着一个笔记本游走在医院,有时实在是无趣的紧。
闲着的时候,我会坐在机器上磕着瓜子翘着二郎腿看着一屋子医生拼命抢救一个名单上没有的病人。这种已经知道结局的剧情,实在是没什么看头。
但是,总还有更没看头的,有时,我早在名单上看到了一个名字,穿过病房去找他时,常碰到那群白大褂在跟家属谈话,家属往往是不愿放弃的,白大褂就忙上忙下各种药物机器轮番上阵,跑来跑去聒噪的很。
我也会皱着眉头看他们一会儿,像你们看菜市场即将开膛的鱼。可我往往没那么多耐心,早晚要死,早一分晚一分又有什么分别?所以我干净利索的把病人的开关永远关掉,转身潇洒离去。
在发现开关被关掉之后,白大褂们往往会再抢救一会儿,这便更没有必要了,假惺惺的浪费时间。可我往往会在这个时候再回来,当然,是为了看白大褂和家属接下来的戏码。
爆哭,无奈,绝望…什么的,没人愿意看。我只是在等,运气好的话,能看到家属暴打白大褂,这可是这几年新时兴的玩儿法,别的地方是看不到的。
开开关关,来来往往的多了,我也会想,那个能终结我生命的人在哪儿呢?她应该也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看着我吧。
真希望我快些出现在她的名单上,人间这一趟,我走的也实是无趣。
二、丫头
医院新来的这帮实习生和原先一样,蠢里蠢气笨手笨脚的,可有一个不同,看起来更蠢些。
她常常往我的方向看,搞得跟能看见我一样。直到有一天,我跟着她们查房的大部队挨个病房理我的生死簿时,她悄悄的靠过来,“刚才老师说的那个药是什么啊?我没记上,给我抄一下你笔记呗。”
我一懵,她脑袋已经凑过来了,随即很小声的惊讶:“诶?你怎么只记名字啊?”
“哪来的丫头这么多管闲事?”我嘟囔一句。
“哦,不好意思啊。”她好脾气的顺嘴道歉,跟着她老师去了下一间病房。
我已经是要疯了,她,看得见我?
彼时,我的第一反应是疯狂的在本子上找她的名字,没有,我长舒一口气。
那,这个丫头,是怎么回事?
不等我费心去找她,她又撞进我的视野里,这次是拿着使用过的膝状镊往处置间送,找不到路一脸犹豫。
“左拐,直行再右拐”我轻轻提醒她。
她轻松地笑了一下,道声感谢就跑了。
中午下班,等电梯时又看见她,和朋友一起,叽喳着午饭吃些什么,彼时电梯间刚好无人,她利索的跟我打了个招呼,利索的把她朋友吓得不轻。
在她和朋友再三确定眼前到底有没有人时,我饱含无奈的溜走了。
再见到她时,她在自习室托着腮帮子看《精神病学》,我一下子就笑了,打趣她:“你们学医的跟其他人就是不一样,别人能看到我估计都以为是撞鬼了,你这唯物主义观倒是贯彻的很彻底。”
她幽怨的撇我一眼,没有说话。
“喂!医学很有局限,科学也是如此,何必勉强一定用现有的科学去解释一个不知道的迷题呢?”我努力运用着很官方的腔调。
她没有理会我,俩胳膊一叠,直接趴桌子上了。
“我说你这丫头有完没完,我百忙之中赶来跟你说话,开导你,你就这么爱理不理的?”
沉默良久,她低低的问了一句:“你是谁?为什么别人看不到你?”
这就妥了嘛,以后嗑瓜子的时候,有人聊天了,我贼贼的盘算着。
丫头有一个不错的名字,叫安歌,似乎是安然高歌的意思,不过我却没有名字,所以,我也只喊她丫头。
可是她对于喊我死神,十分的不接受,折腾着要给我起一个名字。她说,我并非带来死亡的人,顶多算条程序而已,不能称作死神。
“既然你不喜欢,就给我起个名儿吧。”
“名字一般是包涵着对未来的希冀,或者是个人的特点。”她叼着一支笔,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起呢。“黑白无常?黑白哦?奥利奥吧……”
我真的很想打人,可是遗憾的是,我忍住了。
“未来的希冀这种东西,我怎么可能会有,以前盼着早死,现在有你陪我说话,也不着急了。至于什么个人特点,也就是碌碌无为吧。”我竟然还很认真的思考着丫头的话。
“有了!”丫头一脸兴奋,“就叫无为好不好?”
“无为,毫无作为吗?倒是像我。”
“不是啦,无为是指,道法自然,顺势而为……老子的《道德经》…”
“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懒得听,你喜欢,就随便叫吧。”
我端着小皮本出去了,留下丫头,还在琢磨这些艰涩的奥义。
无为,念起来蛮好听的,我有名字了。
我喜欢这个名字,只是不喜欢思考,思而不得时,容易被思绪重重困住,越扯越紧,这样的傻事,我只有在刚来的时候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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