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父母正值青春年少,十九岁的母亲,梳着两条长长的辫子,个子虽矮,容颜却是俊俏。上穿白色小花的确良长袖衣,下穿一条蓝色迪卡裤子,标准的瓜子脸,整个人娇小秀气。在那个年代,我的外公是十里八乡有名气的木匠,徒弟就十几个,家境较为殷实。没受过艰难的母亲却一眼看上了穿着一身补丁衣服的父亲,因为那身补丁衣服也无法掩盖父亲的高大英俊。父亲身高将近一米八,国字脸,很健谈。不同一般的谈吐吸引住了母亲,这一眼就是一生,辛劳一辈子。
婚后父亲在小学代课,父亲多才多艺,既能画画,还能拉二胡识乐谱,也写得一手好文章,在村里威望很好。母亲在娘家的家教好,做得了针线活,侍候公婆贤惠孝顺,庄稼地的活干得也是利利索索。
幸福的日子那么短暂,在我三岁那年,父亲在大队任书记时,因为太过正直,被别人排挤打压,最终导致精神分裂。行为不受控制,时而糊涂时而清醒。母亲每天都是战战兢兢,害怕年幼的我受到伤害,把我送到外婆家,大妹刚出生几个月,只好带在身边。孩子一哭,父亲就会打孩子,母亲拦着时就会连同母亲一起打。
有时候半夜父亲会跑出去,全家人都去找。幸亏当时还有爷爷奶奶、三叔姑姑一大家子人帮衬着,要不然拖着孩子的母亲该怎么过。大概两年后,父亲的病情得到控制。从那以后,全家人都注意着不让父亲生气,而母亲是承受最多的人,幸运的是此后的几十年父亲没再发过病。
在我们家基本大小事都是父亲做主,母亲总是说,“掌柜的,你说咋办就咋办。”
印象中母亲总是依着父亲,似乎没有主见。有一次和母亲说起父亲,母亲低声说,“我不让着他咋能行,只要他心里舒服,不犯病就行,咱家的日子还能过。”
因为父亲那一代人,对儿子的执念很深,为了生儿子,母亲一共生了六个孩子,有一个妹妹生下来送人后夭折了,母亲伤心了很久。最后生了个儿子,我的弟弟。
五个孩子的家庭,贫穷笼罩着这个家,父母日夜操劳,母亲的一双手从早忙到晚。父亲收鸡蛋到省城去卖,我和母亲天不亮就用架子车拉两大笼鸡蛋,送到街道搭班车,永远都忘不了,漆黑寂静的夜色下,我们三个人拉着鸡蛋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地里的农活那时候基本靠手工,父母每天来来回回奔波在庄稼地和家之间,不得一点空闲。冬天农闲时,母亲就会纺线织布,给每个人做单鞋做棉鞋,让孩子们过年都有新鞋穿。
让母亲安慰的是父亲病好后,再未曾打骂过母亲。虽然穷,但父母的感情一直很好。母亲做饭,父亲就烧火,两个人东一句西一句聊天。逢年过节都是父亲主厨,母亲生病时父亲赶紧请医生,嘘寒问暖。两个人有时也争吵,争吵到最后总有人让步。
日子一天又一天,儿女逐渐成家,父母转瞬七十多岁。生活早已将两人融为一体,谈爱情,有些高大上,没有年轻人那样轰轰烈烈,没有甜言蜜语,没有鲜花礼物,但是经过人间烟火熏蒸的爱情,绵长久远有滋味。
年少时总是仰望那些浪漫唯美的爱情主人公,不曾关注过低到尘埃里的父母那份沉甸甸的感情。直至我们也回归为尘世间最普通平凡的夫妻,每日里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才会愈来愈懂父母的爱情,无论岁月如何蹉跎,还好,你一直都在。
父母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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