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秀华,在这年的冬天,给原本谙哑无声的诗坛,嘈杂沉闷的网络,带来了一场雨带惊雷的涤荡。其语言像一记惊雷,极富打击力度,又温暖如斯,像一个在暴风骤雨中拥抱大地的赤子。赤诚、热烈,是刚性的轮廓与柔软的肌理在拍打诗歌这块渐渐被遗忘的国度。
想来,余秀华是喜欢冬天的,冬天她可以穿着她那件红色的小棉袄,后面可能还跟着小巫在院落里转转,走过菜地,走过田沟,看看周遭的鱼塘,后山,蝴蝶和风筝,周遭的一切都似乎在向往着春天。所以她在诗歌里说:“所以我一次次按住内心的雪,它们过于洁白过于接近春天。”
在“锵锵三人行”上看余秀华的访谈,余秀华戴着红边框眼镜,裹条红色的围巾,头歪斜着,说话时嘴角略微向上翘起,吐字似乎有些吃力,但却思维灵活,头脑清晰。言语真诚,坐在对面的梁文道试着从她的遭遇去结构她的诗歌,此时她们像是一种对谈,余秀华却更像是一种近距离的倾诉,松弛有度,赤诚流露,毫不矫饰做作。正如她的诗歌,在极尽痛苦之后,左手掺着右手艰难打出来的文字,却温暖、厚重、意象朴实却感情浓烈,给每一个爱诗,爱生活的人以启发,以共鸣。这就是她的诗歌直抵人心的力量。
手里拿着余秀华的书,似乎就是余秀华的世界,所行走的世界,内心的世界,所以诚如她所说诗歌在隐匿她,也在呈现她,通本诗歌中所呈现的都是她的生活,她的感情、甚至家庭。它们构成了她的诗歌世界,同时也触动着她诗歌味觉的磁场。在这一方小小的院落里,在这一圈绕来绕去的村落,她时时刻刻在被周遭的一切或温暖着、或感动着、或刺痛着,所以她说“当我为个人生活着急的时候,我不会关心国家,关心人类。当我某个时候写到这些内容的时候,那一定是他们触动了,温暖了我,或者让我真正伤心了,担心了。”
再回头看看诗人通篇朴实的意象,稗子、鱼塘、后山、油菜地……这是一位农民的日常生活,在余秀华的眼中,她构成了诗。再看看诗人那些韵味深长的意象,雪、春天、月光、风筝……它们是某种美好的向往和不被丑陋世界湮没的脆弱对抗。
有人说,余秀华的诗歌确实有写的极好令人称道的地方,但却配不上“横空出世”等各种形容在其身上的字眼。诚然,余秀华似乎早已淡漠这些字眼,她说“而诗歌是什么,我不知道,也说不出来,不过是情绪在跳跃,或沉潜”,她淡漠了某种可以说是诗体的束缚,所以有了想象的蝙蝠从心中穿越而出,跳跃的语言闪耀着赤子般的成色。
这个春节过后,再也没有人谈论余秀华了,诗歌又成了某些小众的圈中谈资。然而,余秀华或许也重新回到了钟祥横店这个地方,那个她诗歌笔下的横店。春天到来,万物欢腾,余秀华又一次在诗歌里捂热了横店的春天。
可是在开往春天的列车上,是否有人为她让座,不是因为她摇晃的身体。但毫无疑问,每一个春天都是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也正是因为这棵提心吊胆的稗子,才使无数人有福沐在诗歌里的短暂春天。
余秀华在接受采访时说“希望诗歌的出版,能够对她的生活有所改善……”,是的,苦难在她身体里承受了太多。
但我也深信:若苦难不值得书写,则幸福便缺少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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