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索句

梦中，记余味舒亶《虞美人·寄公度》章句之法，心印其情，更诵之。然每至其上阙末句，辄不记，凝神思之，往复诵之，数过犹不得，大怅恨，竟眠觉，恍惚际，其句直上心头：“独向小楼东畔倚阑看。”心郁为纾，不胜欣忭。

可谓梦中索句欤？

记去岁秋杪，又尝梦中得句云：

丙夜，眠觉，凝神有时，梦中之境分明，不似往日，梦去，境亦杳渺，追之无及，徒留倘恍迷离之思。

所记者，乃只身窜幽谷，循山径，逶迤竟至一古寺，已倾圮，唯余荒烟蔓草，败瓦颓垣，曾无碑碣之存。对斜晖，伫立怅望际，西风飒飒，卷黄叶四起，景甚凄异，心忽转迷，不觉惊寤，感六朝兴亡之事，悠悠，为嗟叹久之，故有所记。得无睡前尝览傅抱石故实画数幅，其《无情最是台城柳》尤感于心，是以梦中依稀有所闻见，乃怆然兴怀，遂因之得句云尔。午后，凭记聊为足之，以志其事其梦，兼寄怀抱：

寒云残照笼山门，

碑碣为倾寺不存。

僧去树枯钟入土，

老鸦犹自报黄昏。

丙夜，眠觉，夜沉如水，拈一灯如豆，闃无人声，开目仰首视承尘，身自倘恍，一时不知醒中梦中，唯“飞入菜花无处寻”一句萦之不去，当梦中有所闻见，亟索之，已失之，一时惘然。

乃静中细味斯句，居然得意外之趣。孰谓仅状稚子烂漫束手之态，此夜思之，忽觉举凡过往畴昔，亦当作如是观，翩然敛翼，点足惊飞，倏而远遁，杳不可即，徒令人心生怅恨……

予尝闻苏子瞻、秦少游、刘克庄有梦中得句事，辄予斯夜所遇当为梦中得悟，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