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现任领导,192cm的身高,身型健硕。每次出场不必张嘴,只要步子压慢一点、眼神凌厉一点,他的气焰就足以震慑全场。其实,他是不适合发言的,他的发言总是冗长又缺乏重点,完全削弱了他的傲人气势。所以,我觉得,他适合在舞台上,因为永远不用说话,只要可劲跳就可以了。
看到他,我能想象到他在台上英气勃勃的样子,一定帅气逼人。
平时看到他,我觉得很不自在,太高了。除非他坐着,否则我俩谈话时间略长,我的颈椎就会提出抗议,我对身高的自卑就会油然而生。不能比肩而立,身高差小一些,也不会让我感觉那么渺小和卑微啊。
犹记得,我们班几个刚住校的小个男生,晚上提到主任就会哭,真的是痛哭流涕。手机一端是温和亲切的妈妈,另一端是脑海里恐怖严厉又高大无比的主任。可惜,主任在这头,妈妈在那头。
其实,主任是个很有趣的人。他的脑回路就像他的身材,一目了然、横平竖直、不带任何曲折婉转。
他去过一次广州。身高马大的他,率领着一众人等,准备尝试一把所谓的“早茶”。华美的大酒楼、古色古香的桌椅、贴心周到的服务员,大家看到这么赏心悦目的环境,心理就觉得一定会不虚此行。作为领导,必然是他来点菜。他扫了一眼菜单:“来一屉包子。”痛快,绝不拖泥带水。主任心目中的包子是东北人心中的包子,碗大的包子。
被精心呵护的包子上桌了,一个个只有龙眼大小,加在一起没有一个小碗大。主任看了一眼,嘟囔一句:“这么小!”接下来,声震如雷:“服务员,来二十屉包子。”那晚,众人看着别桌的早茶内容丰富、色泽鲜艳、食材多姿,自己桌上日渐增加至尺来高的笼屉,暗自怀疑是否穿越回老家的早点摊。
主任吃得快速又从容,风卷残云心无旁骛。吃完后用纸巾抹抹嘴:“这‘早茶’也就这样,包子个头太小。”众人出来后,纷纷偷偷做鬼脸。约好下一个早晨来吃早茶,不带主任。
我很理解主任的选择,对食物的忠诚专一,还有对面食的情有独钟。不管身在何处,都不忘记爱护自己的北方胃。
因为我也是这样。同样一顿饭,如果是米饭,我只能吃很小的一碗。周围的人都很担心:“亲爱的,你可以多吃点,不要给我们压力。”但我确实觉得饱了,很饱了,好像塞不下再多的食物了。
如果是面条,我可以吃很大的一碗。兰州拉面馆中的标准碗,是正常饭量。大份碗的也挑战过,貌似没有太大问题。不仅吃得多,而且吃得快。旁边的女生还在轻吹筷子上缠绕的细长面条带来的腾腾热气,另一边的小朋友碗中的面因为吸收了太多的汤汁、被消耗得太慢而堆积如山。
只有我,快速从容地吃完了满碗的面条,还很细心地挑干净了浮沉在汤汁中的三四根断面。汤也是不能浪费的,原汤化原食,“敦敦敦敦......”一滴不剩。我心满意足、我踌躇满志、为之四顾。有吃的慢且眼尖的惊声感叹:“欢,你吃得这么快。”我还他一个矜持的微笑。
是啊,只有面条才能让我产生那么充实满足的快乐,让我享受它的热烫和多汁。随着汤水滑入肚腹的面条,给了肠胃充溢的温暖和餍足。头脑中纠缠的杂念,就在唏哩呼噜吃面条的过程中,被抛掷到了过去的时光中。胃饱了,大脑也带点微微的钝感,正好把烦恼可以趁虚而入的缝隙全都封闭了。这时,只有大大的碗、热闹的气氛、和用力吃饭的人。
于是,在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冬夜、莫名惆怅徘徊的时刻,我毫不犹豫地煮一大碗面。埋入碗中,去犒劳我的胃和疲惫的心。
此时,在胃口这件事上,我好像能和主任不分伯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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