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湖村道,山高路险,坑深洞多,丁平凡驾驶旧桑塔纳在路上飞驰,扬起半米来高的灰尘。
透过朦朦的灰尘,看着道路边,披着厚厚灰尘的矮树,宋平忧心忡忡、略感不安。不知局面严重到什么程度,他深知农村村民处事的风格,尽管也是农民出身,但是宋平一直在大机关工作,缺乏基层工作经验,对处理人多势众的复杂局面,有点胆怯。但是,作为刚到村里的第一书记,这是关乎他今后在村里开展工作的关键时刻,容不得半点退缩。
车行半个小时,就到了事发地点。一群人聚集在路上,手上拿着锄头、铲子、扁担,情绪非常激动,眼看站在货车前的一个青年小伙,高高地举着锄头,远远看着他额头的青筋暴起,准备用尽全身之力向货车砸去。
丁平凡情急之下,猛按几声喇叭。众人被急促的喇叭声吸引,纷纷向桑塔纳这边看来,小伙举着锄头,也朝这边看。顿了顿神,小伙又准备用力挥舞锄头。
丁支书连忙下车,大声喝道:“住手。”
村民们见到丁支书,赶紧让开一条道,眼中的愤怒也减轻了几分,多了些渴望。
宋平和丁主任随着老支书往货车的方向走。
“戚猛,你是翅膀长硬了,可以兴风作浪了。”支书恶狠狠地对着举起锄头的小伙说道。
听到支书的训斥,小伙赶紧放下锄头,满眼委屈的看着支书说:“支书,冤枉啊,不是我们欺负别人,是别人欺负到我们家门口了,再无动于衷,那还算什么汉子?”
“你少把自己说得像英雄,我看你像狗熊,好好说,到底是什么事?”支书双手绕在背后,眼睛露出要吃人一般的目光。
在支书严厉的训斥下,小伙委屈地低下了头。
这时,寡妇文芳哭哭啼啼地站了出来:“老支书,你可要为我作主,花岗岩厂的货车压死了我家的鸡,让他赔钱,他不陪钱,还骂我想钱想疯了。您评评理,这不是欺负我家没男人吗?”
文芳越哭越伤心,索性一把坐到地上,哭嚎着“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听着女子的哭嚎,平静下来的人群,又重新骚动起来。
“凭什么压死了咱们的鸡不赔钱?”
“把我们村里的路压烂了,凭什么没个说法?”
“他们赚钱,我们遭殃,还有天理吗?”
“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这叫什么日子?”
人群里,左一言右一语,大家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委屈,甚至还有老人落了泪。
当丁主任和宋平在安慰文芳时,四组组长唐小周也挤了进来,摸着后脑勺说:“支书、主任、宋书记,我检讨,是我没控制局面,但是我好说歹说,村民们就是不听我的,我也没有办法”。
丁支书狠狠地瞪了一眼唐组长,什么也没说。
这时,货车后面,灰尘满天,一辆丰田霸道的越野车疾驰而来。
只见霸道车上下来一个身穿黑色呢子大衣,颈带粗金链子的大胖子,身后跟着一个身穿皮夹克的中年男子。
大胖子殷勤的小跑到丁支书面前,客气的拿出“和天下”烟,打算给支书散烟。
丁支书瞪了他一下,把烟挡回去了:“王老板,你们的车撞死我们村里的鸡,不赔钱,还骂人,你是以为我们村里的人好欺负是吧?我们拿你没有办法是吧?”
听着丁支书的话,旁边戚猛和其他几个年轻人恢复了凶猛模样,手里紧紧攥着锄头把手。好像古时战场的战士,只要老帅一声令下,随时准备冲锋陷阵。
“丁支书,冤枉啊,撞死了你们村里的鸡不假。这位大姐拉着我,要我赔钱,我愿意陪一百块钱,可是她硬是要我赔五百块钱。您给评评理,一只鸡要五百,这不是抢钱吧。”胖子旁边司机模样的中年男子,不慌不忙地说着。胖子一直在旁边陪笑。
听完,丁支书脸上突然绯红,不过只有短短的一阵,一下子又恢复了。“文芳,他说的是不是事实?”
文芳一边抽泣,一边说:“他们把我们村里的路压得稀巴烂,找他们赔点钱,也不冤枉。”
“你怕是脑袋被门夹了,鸡被撞死与路被压坏,这是两码事,你把两个事混在一起,不是坏了我们山里人的名声吗?”丁支书苦口婆心地说。
文芳听完,只是埋头哭,也不说话,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
“王胖子,鸡的事,你就赔一百块钱,把车开走,但是,路的事,你总得有个说法。”老支书没好气的跟胖子说道。
“还是丁支书明事理,我王胖子也是懂道理的人,该我赔的钱,我一分钱也不会少。可是,路的事,我当时跟后山村签了协议,我们办厂与周边的纠纷都由他们出面解决,你们还是去找后山村吧”胖子一边继续给丁支书他们散烟,一边苦嗲嗲地说“我们办厂也不容易,小本经营,现在行情也不好,实在没有钱,等有钱了,给村里捐点钱,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王胖子也不是小气人。”
“王老板,话不是这么说的,你跟后山村签协议,但压坏了我们村的路,我们当然找你。再说,这两年城里大搞基础设施建设,花岗岩是供不应求。这么大的老板,装穷算什么事。”宋平义正言辞地说。
听完宋平的话,王胖子有些尴尬,也不说话,赶紧给宋平散烟,宋平微笑的接过了烟说“泗湖村和后山村相邻,我们也算是邻居,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有事商量解决不伤和气,硬是要把事情闹大,我看也没这个必要吧?”
“这位是?我王胖子一直信奉和气生财。”王胖子故作镇静地说。
“这是市商务局的宋科长,现在是我们村的第一书记。”丁主任向王胖子介绍道。
“我有眼不识泰山啦,宋书记,失敬失敬。”王胖子双手合十,假装文化人向宋平打招呼,只是装得有点不伦不类。“村里的路烂了,也全是我们的车压得,再说我跟后山村早就谈好了,也交了钱给后山村,你们还是去找他们吧。”
“今天人多,这个事也不是一下能说清楚的,你把今天的钱赔了,改天我们登门拜访。”宋平依然微笑着跟王胖子说。
王胖子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塞到文芳手里,起身准备走。
“不能让他走,不把路的事讲清楚,今天休想走。”
“他不赔路的钱,我们就砸车。”
大家见王胖子要走,情绪又激动起来。
“大家都冷静下来,王胖子该赔的钱他跑不掉。现在是法治社会,任何人都耍不了无赖,大家今天拦着他不让走,也是犯法。请大家相信我宋平,相信国家的法律,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宋平拍着胸脯坚定地说。
大家听着宋平的话,也有说话,也没有让路,王胖子尴尬的站着。
“这是我们村里的第一书记,是当家人,我们要听他的,更要相信宋书记,他是市里的大科长,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我们相信他一定会代我们讨回公道的。”丁支书也坚定的说。
听完丁支书的话,村民们慢慢的让开了路,王胖子见状,赶紧钻进霸道车里,与货车一道往山下开。
村民们都散了,宋平被扬起的灰尘呛得猛咳了几声,满脸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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