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了，小山上大部分植被都枯萎了，偶尔会有几株常青鹤立鸡群般点缀着，这般萧索，星星点点的几枝腊梅，不畏酷寒，尽情绽放，倾吐芬芳。
傍晚时分，落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不多时，小店门口的街道就积下了薄薄的一层。太冷了，街上也没几个人，两边的商铺也无人闻津，生意清淡，有的直接关门打烊。而我无论有没有客人，都要守着，等孩子放学一起回家。我深吸了口气，心里有些庆幸，终可以闲散一会儿了。台阶下的人行道上，满是我的脚印，亦兵看我的眼神，就象是在看一个神经病，无所谓，我高兴就行。忙碌惯了，突然闲下来，竟有些无所适从。便神游太虚，放遂自已。
“姨，这些年好吗？叔在不？”突来的声音将我唤回现实，看着面前笑意盎然俊俊的小伙儿，我微微有点恼火：享受片刻的宁静都这么难吗？
“哦？有什么事吗？他在店里的”
亦兵应声而出，怕我我行我素的性格又得罪了顾客，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他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没事别烦我！
“叔，姨又把我忘了！”小伙儿声音里带点不满和委屈
“你姨老年痴呆！”
“见鬼！我还年轻好不？你才痴呆呢”我仰头盯着小伙子在他跟前儿绕了一圈儿，愣是没认出来。
“没事儿长这么高做什么？头仰着难受！”我忿忿然的咕哝着。
亦兵看着小伙子无耐的表情连忙笑着解围：“长得高也又错？是你自己个儿矮！想想……十年前……那个冬天，躺在街道雪地上的男孩……”亦兵在旁提示。轰的一下，记忆的闸门随之慢慢地打开……
多年前一个冬日傍晚，也是下着雪，没有顾客，我和亦兵围着火盆取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锁碎的家事。
突然，一阵急刹车的声音，差点刺破了我的耳膜，亦兵连忙跑了出去：“出车祸撞人了？谁家的小孩？躺在雪地里！”
“我的车差一点撞到了！”中年司机心有余悸，吓得不轻！见到我和亦兵，中年司机央求道：“看看好不？我也没撞他，只是心疼孩子，大冷天的躺在那儿，万一后面的车辆没看到，碾了过去咋办？有我车轮印迹在，就算有什么纠纷，你俩可以是证人！”
还隔着二米的距离就已明了，中年司机没有说谎，且开车技术一流，刹车及时，不然又是一桩难以挽回的车祸，那将是两个家庭无法承受的伤痛。
“是初中的学生！”校服是最好的标识，不得不说男孩儿比较幸运，再迟个一二十分钟的时间，大雪会将他完全覆盖，不用想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亦兵弹掉男孩儿身上的雪花，用手指探了探男孩儿的鼻息，呼吸沉稳均匀，俩人便把他搀了起来，一股刺鼻的酒味儿弥漫在空气中，地上空出一个浅浅的人形印迹！
“这孩子咋喝这么多的酒？学校校规这么松懈？”中年司机语气中带点儿不满
“学校管理挺严的！可能有什么心事偷跑出来的，孩子，醒醒！……”亦兵轻轻拍打男孩儿的脸，男孩儿喝的烂醉如泥，眼角挂着泪痕，伴着轻微的鼾声和痛苦不满的呢喃声，一时半会儿不会清醒。
“搭把手，先送到学校门卫室吧！”亦兵无耐，只好对中年司机这样建议。两人一左一右搀着男孩儿往学校走去。
“半大不小的小子！真沉！”两人各自喘了口气，亦兵扣响校门卫室的大门。
“你好！有事吗？……哦，天啦，啥时候跑出去的？”
门卫一下子就认出是哪个班的学生，怕孩子冻着，一边把炉火调旺，一边通知了男孩的班主任：“×××老师，孩子找着了，现在在门卫室！”门卫找来自己值夜的棉袄，给男孩穿上并拭去他脸上细小的水珠，磨搓着他的手和脚，促进血液循环
班主任联系上了孩子的家长，又仔细检查了孩子的状况无恙后道：“谢谢您们，孩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家长后半生都活在痛苦中，学校，老师都难辞其咎，您们的热心避免了悲剧的发生……”
“儿子，对不起……对不起……不吵了！我和你爸再也不吵了！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好好的……”母亲抱着儿子泪流满面，父亲则默默的拥着妻子。沟通后老师了解到，男孩儿父母婚姻出了点小状况，一次吵架闹离婚时，被男孩儿偷听到了，孩子无人可倾诉又无力解决，只能用酒来麻醉自己，成绩也下降的历害。
男孩儿违反了校规，接受了学校的处分，值得庆幸的是这次的事情犹如当头棒喝，敲醒了不负责任的父母，悬崖勒马！之后彼此慢慢地尝试相互理解包容，挽救了即将碎裂的婚姻和家庭。
“姨，您不能这样儿！又把我视作路人！”小伙子不满，把我从回忆中拽了回来。
“臭小子！这么多年都不露面儿？”
“姨……”小伙子拉张了声音，小声嘀咕道“五年前我来过好不好？您老不记得我”
“死小子！涨本事了？找抽是不？这次回来呆几天又回海口？把老家当旅店！”
“姨，我工作在那边”小伙子笑着解释。
“又做蛋糕？”亦兵问道
“嗯，我爸生日！今年五十一了”
聊了会儿家常，我心里轻叹，时光呵让人向往亦让人无耐，当年那个无助的男孩，也已成家立业。
“叔，姨，当年真谢谢您们……那是我藏在心里最珍贵的幸福！”那一瞬间，我看到小伙儿眼中有晶亮的泪花闪烁。
我云淡风轻的挥挥手，当作是告别，下次再见不知又是几年后了。我凝望远方，小伙儿那渐渐远去的背影。而今逐渐冷漠的社会呵，能否多一些纯扑、善良和热忱？我这样期待着！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