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照着她给我发的座位号按图索骥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带着耳机专心致志地看一本书。桌上放着的大半杯彩虹鸡尾酒颜色已经乱了层,想必来了有一段时间了。
“久等多时了吧”?
她急忙摘下耳机合上书,站起身和我相视一笑,似乎有些拘泥,“习惯了,我的约人准则——宁可我等天下人,不可天下人等我”。
我叫了一杯加冰的仙度瑞拉,注意到她看的那本书,是村上春树的《遇见百分百女孩》。
“可我并非是你的客户嘛。”
她事务性的从包包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我,我也象征性的双手接过来,看了下便塞进了钱包——联系方式我都已经有了。
“但凡没结婚的都可能是我的潜在客户”,她说。
“你这么有把握我一定会结婚?”
“看你的样子不像是个结婚困难户嘛。”
我无奈的冲她一笑,“托你的福,遗憾的是怕是没有哪个女孩子会看上一个无业游民吧。”
她犹豫了一下,“冒昧的问一句,为什么要辞职呢,照理说您的工作天花板还是挺高的嘛,不像我的工作,一眼都能看的到头。”
“怎么说呢,可能是我不太合群吧,譬如领导开会时若是放了一个屁,正常人大概都会置若罔闻,而我偏偏是那个会捂住鼻子的家伙,这么解释能听懂?”
“哈哈”,她笑得很快意,“这个比喻的确很接地气,不过,这种行为在女孩子眼里可是不成熟的表现哦。”
“要是可以的话,我倒想这么一直不成熟下去呢。”
一段时间的缄默。我注意到她的双手不大自然的摩挲着酒杯,涂着紫色水晶美甲的手指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
“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的,你是哪里人?”我试着找些话题。
“江西”,她答道,“去过么?”
“没有,不过从网上听到关于江西的风言风语倒是不少。”
“是关于彩礼那方面的吧”,她握紧拳头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网上有些人简直是讨厌头顶,就是一帮吃饱了没事干的家伙,这种事岂能以偏概全的?纯粹就是地域黑!”
“我还不至于对网上的一些言论人云亦云”,我说,“事实上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江西人”。
她狡黠一笑:“那在你眼里江西的姑娘是不是百分百的优秀?”
“不赖,不过有个问题我倒想问你,那天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副打扮?”
“副业。”
“那么忙还搞第二产业?”
她用吸管轻轻啜了一口酒,不紧不慢的说:“大学时期就开始做兼职,一直就这么过来的嘛,况且做婚礼又不是总是很忙,你肯定没见过有人在愚人节或者光棍节结婚的吧。”
“可我每次看到你总是休息不好的样子。”
“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她叹了口气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本身是学设计的,毕业之后才真正理解了什么叫活到老、学到老,民俗、审美、化妆、酒店管理、策划文案、网络推广、场地搭建、花艺知识、灯光效果、婚礼视频拍摄剪辑、婚车型号全都要学,另外,总有新人能想出让你意想不到的婚礼主题,总之,我一度觉得我像是超级英雄一样无所不能。”
她说的头头是道,我却听得云里雾里,“一千种邂逅就有一千种婚礼主题吧。”
她点点头。“就是这么回事儿。”
“对了,你学什么专业的?”这回她开始问起我。
“哲学。”
“老实说,我不知道学哲学干嘛的。”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跟我说的人”,我笑着解释道:“大体上就是教你学会思考人生的意义。”
“那个不是人人都会的吗?”
“所以说学哲学没用啊。”
“……你骗人。”她显得有些不悦。
“真的没有,”我连连摆手继续说:“所谓文史哲不分家,话虽如此,好在学哲学总比学古汉语好,譬如我要形容你的长相,用‘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句话未必有‘女神颜值舔屏’这句话好用。”
蓦地我意识到自己说出这句话似有不妥,而她则慌张的将目光抛向一旁,一瞬间脸颊闪出一片赧红。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一对情侣十指紧扣站在一台抓娃娃机面前呢喃耳语。
五分钟的时间里我们没有作声,只管听着清吧里悠扬的音乐:杰森·玛耶兹《i am yours》,布鲁诺·玛尔斯《just the way you are》。
“你的网名那两个字怎么读,我居然不认识”,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我。
“生僻字”,我说:“嫐嬲,读脑鸟”。
“为什么要起这么奇怪的名字?”
“第一眼见到就喜欢上了,使我想起了网上流传的一句话:全世界都在谈恋爱,不过却是一个人的前任同另一个人的前任而已,一个男加一个女根本不成字嘛!”
她思忖多时,喃喃地开口道:”如此想来,倒也不无道理,总觉得你是个过于理想主义的人。”
“或许吧。”
晚上回到家,心情竟出奇的好,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心里被一种恍惚的实感占据的感觉。分别了好几个小时,她那爽朗的笑容和羞赧的表情仍停留在我的脑海中迟迟不肯消失,令人吃惊。当我再一次浏览她的朋友圈的时候,竟鬼事神差的给她发了一个问题:既然你给众多的眷侣打造出一个个浪漫的婚姻开头,想必你一定对婚姻有着深刻的理解吧,请务必告知我你的理解,谢谢。
半个小时后,我收到了她的回答:大概是两颗寂寞灵魂的互相拯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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