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总想着赶紧长大,能给家里出份力;小时候,总想着干些张力气的活,好让母亲多夸几句;小时候,我是多想长大,父亲也就会少些漫骂的言语,像个大人一样,跟爹干一盅,说些酒话。可惜了,大概我是这一辈子也是少喝酒,不抽烟了,因为父亲把我们兄弟俩的烟和酒都用完了。
父亲虽不是什么烟鬼酒鬼,但父亲十几岁就开始抽烟,父亲的酒量大的很,我也很少见他喝醉过。
我出生在农村,我想用上偏僻和落后,给我的家乡定义,应该不为过,也没有任何不敬之处。
我想也正是这个原因,导致了这个村子诸多的不良风气吧,起码我现在是这样认为的。
北方一年只种一次地,秋收结束后人们也大多闲了下来,我还读小学的时候,也就是99年左右,我们村里还很少有人冬天农闲走出去挣钱的,即使有也会成为众人的羡慕和街头巷尾的话题。为了解决冬闲,人们仿佛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打麻将来度过。
不幸的是,那时候,我家也成了一个麻将场,现在称之为棋牌室,加上父亲母亲又是村子里出了名的老好人,人来人往也是常事了,自打做起了棋牌室,“门庭若市”一般,大批大批的人来更成了我们家的家常便饭,更有甚直接吃睡也在我家,就是为了能玩上几圈麻将,不知道父母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估计也没有考虑过。
那时候虽说穷,穷乡僻壤,但好歹我也是个爱学习的孩子,竟然能“出淤泥而不染”,至今为止也不会麻将,可现在我是庆幸还是不庆幸呢?
不过,大概就是缘分吧,让我认识了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师傅——“杜小七”。
毫无疑问,他也是一个“赌徒”,只是跟别人不同的是他有文化,而且文化程度不浅,在那时应该算上一个高材生了吧。
有一次我在一旁写字,他在一旁看别人玩麻将,偶然间他瞥了我一眼,大概是看到了我写得七拐八纽的字便哈哈大笑起来,年少气盛的我自然会白眼他的笑。谁知他夺走我手中的铅笔,说了一句:“连笔都抓不牢,怎么能写得一手好字呢?”便做起了示范,模糊记得那是一个“多”字,竟然和书上田字格里写得一模一样,看得我目瞪口呆,不知言语,其实是打心底里佩服和服气。
在母亲的一再劝说下,他才同意每天过来看打麻将时教我练字,着实也应该感谢我的母亲,大字不识几个,地地道道的农民。
一个冬天的时间,不知我学了多少字,但是学校了发得十几个新的白纸本已经全部被我用完了,师傅夸我长进不少,之后事实也的确证明我比别的同龄伙伴强很多。
后来接触的多了,才知道他是学艺术的,具体在哪里学得就不得而知了。
他还会油画,也会国画。
有一次他看到了我摆在炕上的蜡笔,他便拿了起来,让我从纸箱上撕了一块儿下来,那时并没有专门画画的纸,不一会的功夫就画出来家里柜子上堆放的那一堆蔬菜,只记得那大白菜画得栩栩如生,不,比真实的大白菜更加鲜嫩,也更加真实。记得他问过我,问我书法、油画和国画,我喜欢哪个?我只说了书法,打那以后就再也没量过他画画,教了我一个冬天的书法。
他为人谦和,是个知识分子的样子,中分头发,穿着也本土里又带走书生的那种文雅气质,但又是个十足的农村人样子,说起话来时不时能蹦出一些别人听不大懂的词,但又会跟别人一样骂骂咧咧,脏话不断(那些个脏话,我更愿意理解我农村里聊天的一种独特的表达方式,因为并没有多少人因为三两句脏话翻脸。)
瘦骨嶙峋,尖下巴,高颧骨,典型八字胡,父亲曾说过他本不应该属于农村,我也并不懂当时他是什么意思,只是单纯感觉到他与众不同,又比别人高高在上,总感觉与别人相比,他的头顶上有个光环出现,大概这就是我孩子时,对他最真挚的尊敬吧。
不得不说,他是我的书法启蒙老师,也正是因为他对我的启蒙,为我打开了一扇不一样的窗户,也让我受益匪浅,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分”罢。
其实,我跟他接触,也就是那一个冬天而已,从那个冬天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谁也没有了他的消息,有人说他犯了什么事儿,进了牢子,反正我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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