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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羊的老人

放羊的老人

作者: 风过无痕L | 来源:发表于2023-10-23 11:25 被阅读0次

    见过很多放羊的人,他们统一的年纪偏大,衣衫褴褛,深深的沟壑布满沧桑的脸庞,双手干枯而十指黝黑,手里抓着一把根部带着泥土的杂草,一双疲惫的眼睛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

    他们出现在我的童年时期,是村庄的守护人,生于斯长于斯,靠土地微薄的收入养活自己。陪伴他们的,除了沉默不语的土地,还有一群羊。童年的我在家门口,常常会遇见他们。

    夕阳日暮,鸟雀归巢,放羊人赶着自己的羊群,从田野里满载而归。公羊傲然地走在羊队前头,引导这一群羊前行的方向;母羊耷拉着丰满的双乳,吃饱了青草,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但走起路来有些沉重,后腿向外弯出去,呈现“()”的样子。小羊比较自由,随着羊群迈着小腿跑来跑去,一会跑到母羊跟前,依恋般的蹦蹦母羊,一会蹦哒到公羊前头,被公羊伸头用角轻轻一顶,又温顺的跑到队伍中去了。

    放羊人自己,背上背着一扑割好的青草,有时胳膊底下夹着一捆柴火,捆草捆柴的,是随手在石头堆上割到的藤条,柔韧而细长,藤条的一头,弯弯曲曲地任意耷拉着,随意而慵懒。放羊人手里,没有噼啪作响的皮鞭,我强烈怀疑,他和羊群之间,就靠眼神交流。因为偶尔看到有一只羊偏离了队伍,放羊人夹紧腋下的柴草,快步赶到这只羊身后,恰巧那只羊听到动静也回了头,他们就那样对视一眼,小羊便归了队。羊群就这样在放羊人带领下,浩浩荡荡的穿过我家门前的巷子,带着一股田野的原始气息向西走过去了;队伍前头上了大马路,队尾却还在巷子中间;不一会直直穿过大路,再转入一条小巷,最后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凝视着他们远去的方向,我总在想,母羊们不知道,其实要不了多久,它们的双乳就会被挤的干瘪,刚挤出的新鲜羊奶,将会盛在大小不同的搪瓷盆钵里,沿着深浅不一的小巷,流向村庄的各个方向,喝到小孩子的嘴里,这里面当然也包括我。

    这位放羊的老人,经常出现在我的童年回忆里,夕阳下的羊群,放羊人深邃的面容,散发着清香的绿草,小羊的咩咩声,门前那条长长的巷子,浓缩成一幅写意画,深深镌刻在我的心头。我常常闭上眼睛冥想,自己回到了童年时期,门外那棵白杨树,哗啦啦响,一阵风过,落下几片灰色的树叶,空气中掠过一股羊奶淡淡的膻香味。

    很多年以后,我离开了村庄,离开了放羊人和他的羊群,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羊群。按照父母的说法,一个人总要成长,出去闯闯,守在村子里,就只能守着一群羊。再回到村里,问起来,当年的放羊人已经去世了,他的子孙后代,也已经去城里安了家。我想,也许此生,自己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一群羊,那位放羊的老人,就此消失在我的记忆里。

    时间飞速而过,大约五年前一个周末,我开车回老家,去接父母。途中经过一个小镇,因为是周末,加上遇集,街上人特别多,做买卖的小商贩,甚至把商品摆到路上。平时几分钟的一段路,那天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我在心里懊悔不已,早知道,就走另一条路了。好不容易把横穿马路的车和人一个个让了过去,前方终于通畅了。

    我急踩油门,意欲快行,可刚离开那段拥堵路段,车子还没走出去多远,前面不远处的学校门口,赫然立着一群等待过马路的羊——这样说不准确,因为羊可不管你堵不堵,它们只是暂时停下来,或许是被先前滚滚而过的车流给吓住了,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我按了一下喇叭,希望放羊人能制止羊群过马路。可我低估了羊群的力量,为首的那头羊顶着两只发亮的犄角,受惊似的,横冲直撞了出来,眼看就要抵着我的车头了,情急之下我踩了急刹车,车停住了,我停在原地,看这只羊晃晃悠悠地从车前走过。

    这只头羊成功穿过了马路,回过头来站在街边,用一种甚是期待的眼神,注视着马路那边的羊群,期待里含有鼓励,嘴里还不停发出叫声;后面的羊群大约受到它的鼓励,纷纷发动起来,有的慢跑,有的跳跃,也有的疾驰,却又被车流阻挡,索性停在了原地,几十只羊同时叫起来,发出绝望而又凄厉的叫声……街道上,汽车的喇叭声,羊群的叫声,乱成一团。

    后来大约是交警发现了这里的混乱,吹着哨子过来维持秩序,南北方向所有的车子一律停下,一条通道开辟出来,专门让羊群通过;交警帮着放羊人,在后面赶着羊,想让它们加点速度。说起来也怪,在羊群通过马路的那一刻,周围突然安静下来,所有的车子不再急躁,羊儿们恢复了天性,一蹦一跳的欢跃起来。

    我就那么静静地坐在车里,看着这群羊,它们年龄有大有小,浑身上下干干净净,我想,这一代羊是要进城的,不像上一代羊困在村庄里;它们是要被装进车里运到小区门口,为城里孩子提供新鲜羊奶的。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童年的羊群又回来了,它们快乐的奔跑在我家门前,背后是故乡的青山绿水。唯一不变的是,放羊人依然是一位老人,穿着一身青黑色的衣衫,瘦削的背上背着一捆青草,他满脸皱纹,每一道折子里都写满生活的沧桑。

    去年春天,我和朋友相约去爬山。我们所去的地方,位于终南山土门峪和蛟峪之间的分水岭上,那里有一座塔,叫二龙塔,史书记载这座塔建于唐贞观六年(公元630年),距今一千三百七十多年。二龙塔与不远处的天池寺内的一座佛塔遥遥相望,相传是昙远禅师塔,实为风水塔,有一说是因为这里风水太旺,有禅师认为气象会超过长安城,建议玄宗修建一座塔来压压此地的风水,于是才有了二龙塔。

    二龙塔经历过一千多年历史的云烟,经历过风雨雷电的洗礼,顶部被雷电削平,塔身部位的砖头,据说被当地农民撬回去砌了猪圈墙。今天我们所见到的二龙塔,经过修复和保护,呈现出厚重、大气的外形,这无形中也契合了唐代的时代精神。

    我和朋友一行人,沿着二龙塔所在的土门峪村一路向上,随着山势的起伏而向南爬坡,沿途的桃花园风景美不胜收,我们边爬山,还不时停下来欣赏风景,最终气喘吁吁,站在了二龙塔脚下。抬头望,高大的塔体浑厚而肃穆,似乎在向我们诉说着什么,塔的周身清晰可见,依稀有小雁塔的外貌和风韵;塔周围一片开阔,站在塬畔北望,整个长安风景尽收眼底,确实有一种“风烟望长安”之意。

    饱览了二龙塔的美景,朋友提议,我们再向山上进发,去更高处的天池寺去看看。这个建议得到大家的赞同。实则是因为二龙塔其实并不高,我们体力尚存;二是时间尚早,我们还有充裕的时间可以攀爬到更高更远的地方,无限风光在险峰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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