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年近四十的老余挂掉电话后，下意识地摸索了一遍口袋最后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烟点燃。
电话是从安徽的一家医院打过来的，医院的人告诉他，他生病的父亲由救护站送过来已住了多日，现在必须要由病人的家属来接管。父亲失踪了二十多年早就音信全无，医院又是如何辗转找到他的，这一点他已经无暇顾问，挂完电话后，仿佛一切置身于恍然隔世那般不真切。
02
他一遍一遍地抽着烟，在一圈圈腾起的白色烟雾中，有关于父亲久远的回忆慢慢涌上心头。
记忆中的父亲性格开朗，热衷于参加一切活动，他相貌堂堂，身材高大，走到哪里都像个公众人物一般闪耀。然而就是这样的父亲却在某天突然毫无预兆地消失了，家人以为他可能是出门散心过两天自然回来，几天过去了还是没看到人，大家开始着急起来四处打听，却一直杳无音信，一天又一天过去，从期待到失望，最后慢慢地接受了父亲离家出走的这个事实。
各种不好的流言四起，从那以后这件事情就像乌云一般笼罩着他们家，母亲变得不苟言笑，也不再提起父亲。那时他正在上着高中，他时常感觉有人在他背后议论纷纷，或带着同情的眼光看着他，他开始变得沉默，学习一落千丈，于是早早地辍学出去打工，这样似乎就可以逃离这个他熟悉的地方重新开始。后来，几个姐姐相继出嫁并且有了孩子，新生命的降临给母亲带了一丝慰籍，她似乎年轻了一些。但是，无论如何他们也没想到这件事在以后依然影响着他们。那时，眼见家里房屋盖好，到了给他娶媳妇的时候，他一次次的相亲却一次次的失败，有好几次明明都双方对上眼几乎都成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后来才从媒人那里婉转知道姑娘家们都担心有其父必有其子。他是恨父亲的，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离家出走。他很想知道是什么使父亲抛弃了他们。
03
地上的烟头越来越多，他深深地吸了最后一口然后狠狠地摁灭了那零星的火花，就好像艰难地作了一个决定。
隔天老余踏上了去往安徽的列车，临窗而坐，他的脸转向窗外，目光没有焦距的望着远方，那一排排的树木一晃而过，玻璃窗上倒映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他脑海一片空白。
他没有想过再次见面会是以这样的一种场景。躺在病床上的人已是垂垂老矣，与他记忆中的意气风发已截然不同，那是一个走向暮年的老人。他终是心软了，按父亲的意愿将他接回了老家，背着母亲，他只敢将他安置在姐姐家里。要怎样告诉母亲，他还没有想好，母亲又会怎么样，他也不敢想像。然而，根本不用他来告诉，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父亲落叶归根的消息像风一样吹遍整个村落，来看望的人络绎不绝。母亲那边却一直没有动静。他大着胆子，连同几个姐姐一起回到家里请求母亲接纳父亲，任凭他们怎么苦苦跪求，母亲态度坚定。他们姐弟几个又试着将父亲带回家里试图以见面的方式消弱母亲的决裂。爱有多浓，恨就有多深。母亲随即转眼搬出了这个家，住到她的兄弟那里去了。至此两人没有再见面。
04
在父亲弥留之际，身边围满了亲人，但他的目光一直望向门口，希望能看到那个一直没有原谅他的人，张望了许久，带着遗憾走了。得到消息后的母亲没有说什么，转过身后她的腰弯了下来，双肩微微耸着，尽管没有发出声音。他知道母亲终究还是原谅了父亲。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