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喽!买糖稀吃去喽!两毛钱一份的糖稀,小卖部的老刘做了一大盆子放在脏兮兮的柜台上。每逢放学,孩子们便会蜂拥而至,争着挤着买老刘做的糖稀。这时,老刘便会用他那长满老茧的黑乎乎的手为孩子们搅上一份份糖稀。我记得是两毛钱一份。
村子里有三家小卖部,老刘是最小的那家,但却位居其中。老刘的本职工作是补壶底的,顺便卖些糖稀和小零食,大人们是绝不会去他那里购物的。或许是因为他邋邋遢遢,且屋里脏乱不堪。当然,小孩子是不会在意的,还总爱去,因为老刘很和善,和他说话像和朋友说话一样。老刘嘴上总是有抽不完的烟,更神奇的是,他抽烟从不会吐出来。
朱小小站在“北草原”想起了童年往事。他现在也不大,不过才十五岁,算半个孩童吧!用长辈的话说:娃还小!但他不会这样认为,那是在羞辱他。
所谓的“北草原”也不过是村子西边的一片荒地罢了。说是草原,其实还没有半个村子大。而且有些人老来这里挖土,搞得地势一高一低,倒也成为了小孩们的乐土。只是此地有一处荒井,深不见底。胆子大的孩子们会站在井口,从井的一端蹦到另外一端。朱小小当然不敢如此,他胆子一向很小,但是他总是喜欢看别人那样做。偶尔也会劝他们不要那样做。伙伴们笑他胆子小。“不!我是为了安全。”朱小小争着说到。其实我的胆子也不小。朱小小想到:在很小的时候他还挺活泼的,总爱和大人说话拌嘴,有时也会和邻居小伙伴打架,只是每每不占上风。后来,随着时间推移,他慢慢的长大,也越来越沉默。他也不知道为何,但每次父母大声吵架时他总是不开心,他总觉得自己越活越像一只老鼠了。
第一次上私立学校是四年级的时候,那时候他还不太沉默,还有几个玩得来的同学朋友,偶尔也和同学争执打闹,数学和语文还经常被老师表扬。他最难忘的事:五年级升六年级时,班里五十多个学生,他拿了第三名,因为免去了一百元的学费。记是五百元的学费。他记得清楚,他回到家没有立即告诉家人这件事,他想把一百块钱拐到自己兜里,那就能买太多东西啦!但他还是没忍住告诉了父母。他记得清楚,父亲母亲和奶奶的高兴。那时候,家里人一度认为他会是家里第一个大学生。
再往后就小考了。他虽然成绩没之前那么优秀了,但还是上到了县里最好的中学。
朱小小站在陌生的校园里,他突然就沉默到了极点。也越来越懦弱了,被同学欺负了也不敢反抗。他自认为不是狼,却也不想成为羊,所以每每被欺负后他都暗自幻想,幻想下次如何反抗。而下次,自是重复同样的场景。
自此,朱小小不仅沉默,还爱幻想了起来,幻想着为什么有些人总爱欺负别人,有些人总会被欺负。幻想着为什么这里的同学,会那样麻木不仁。他们会在课间开心的同你玩耍交流,仿佛你们是世间最好的朋友,又在你落难时陌生的如路人一般,甚至敬而远之。他想不明白,他不明白,却还是爱幻想。最后压抑久了,他想要逃避了:自然是吵着嚷着要退学。家人问起原因,他绝不会说是因为受了欺负而不愿上学的,他的自尊心强的要命,后来他通过玩手机知道了:原来他是狮子座,他相信星座了。虽然符合他的只有那深藏心底的薄弱的自尊。他还是相信。他相信他可以脱离人群,来去自由。于是,他只和最好的朋友玩耍,对于陌生人,他寡言的如千年古刹的一座古老的钟,你不敲打,是绝不会发出一丝声响的。
可年纪轻轻不上学,朱小小的家人是绝不会同意的。他们想不明白,两年前那个成绩优异的孩子怎么会不想上学了呢?当他们问朱小小时,他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在这件事上,他撒谎从不支吾与脸红。结果是他把县里的三所中学上遍了,最终也只是定格在了初中,确切的说是定格在了初一,他读了两年初一。
当他到最后一所学校的时候,仍旧是老样子,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他便暗下决心:一定不能受欺负,然后就可以安心学习了。他想的美好。他倒真的是没有受欺负,他成了欺负同学的人。真是可笑!他从怯弱的好学生变成了劣迹的坏同学。不仅一点不爱学习了,他还染上了网络游戏,夜半三更翻墙头出去上网,常有的事。最后上网的那次,他蹲在高高的墙上打算往下跳,夜深邃的黑,看不清有多高,只听得到梧桐树叶哗哗作响。他害怕犹豫了起来,最终还是抵不过朋友的“鼓励”和游戏的诱惑,他纵身跳下。嗒!他感觉嘴里全是小石头,惊异过后是钻心的痛。朱小小的下巴磕到膝盖,磕碎了里面的大牙,散于嘴中。一吸气,比牙疼还疼痛万倍。他仍然默不作声。他依然坚定不移的完成了通宵打游戏的“光荣”使命。只是出墙不易入墙却更难。同伴上去后等着他上,只见他双手紧扒着老旧的铁窗栏杆,栏杆斜上方就是破旧的院墙,他却迟迟伸不上去腿来搭上去。(不知道多年以后他痴迷了一阵子的压腿会不会有这个原因)最后他气力用尽,重重地摔在的地上。啪!这一次,他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碎了。比身体更为难受的是他的心绪,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永远的融入黑暗了,他一点儿也不想逃出来。“朱小小?你没事吧?”“没事”他觉得自己如一片阴影,一粒尘土。他落泪了,无声的泪。不知道泪里有没有夹杂一丝丝悔恨。但朱小小终究还是要维护那胜过一切的自尊的。于是忍住疼痛道:“我没事,我不上去了,不,不是上不去,不想去上学了,你赶快回宿舍吧!”“那,好吧!”
朱小小慢慢转过身,凌晨四点的夜,一片漆黑,如同他的人生一般。拖着重重的步伐,捂着隐隐作痛的肚子,也不敢用嘴吸气,一步步的走向家的方向。
朱小小记得清楚:凌晨五点钟左右,父母在一天的劳累过后于凌晨五点的梦乡被他的敲门声吵醒。先是困惑诧异,然后让他先睡觉,天刚刚亮,父母之后便来了解真相。朱小小不敢说他去上网了,只是说他不想上学了,偷偷跑了出来。不一会儿老师打来电话,父母的恳求的语气和满口的道歉声他充耳不闻,漠不关心。其实朱小小内心没有任何想法及主意,只是他做了,就不容得他人说不。
朱小小跪在地上,他的头一次次磕在地板上,发出闷闷地咚咚的声音,他的头上磕出了一个大血包,父母以为磕出朦胧的自由,其实他只是想逃避,逃避现实。他苦苦哀求,求父母不要上他上学了,但他不会说实话。他的内心从来不曾敞开过。他说他不上学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学校的环境,他天真的说到要自学的样子。现在看来当真滑稽可笑极了!只是他铁了心不上学,父母也无可奈何。
此时的朱小小站在内蒙古包头市xx县的沙土地上,九月份的夜晚,这里已经很冷了,冷到玉米一夜之间就变黄了,不是长得,冻得!他开启了人生中第一份工作:挖土豆,这里的土地果然适合土豆的生长。这里全是红薯那样大的土豆。朱小小是跟随父亲亲戚们过来的,他们都是世代的农民。白天他们去装车了,朱小小因年龄小体格小,难堪大任。于是被分到了地里拿一个小本子记工。倒也清闲!
在这里,朱小小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这里的女人几乎都抽烟,这是他不能理解的。虽然他也偷偷的抽烟。
小小觉得他们自由随性,他们的饮食也如同他们的性格随性不拘一格。朱小小最喜欢的,是这里一眼不见其边的大地。
朱小小想:在我的家乡,是没有女人抽烟的,男人可以抽烟,女人就不行;男人可以喝酒,女人也不行,总之,许多男人可以做的事情女人做就不行。就会被街坊邻居议论不伦不类之类的不好听的话语。他想到了村里的老太太,他们总是第一时间得知方圆几里的大事小事,然后加以议论。他们总爱议论,且往往于众口之中产生所谓的真理。
旷野刺骨的风将他拽回了现实,他站在一眼望不到边的土地上,只觉得寒冷和无聊。
他们只做了二十来天,土豆便收完了,要到部分工资是一年多以后的事情了,倒也见怪不怪,农民工嘛!向来如此。
朱小小又要去邻县的饭店工作了。父母不放心要跟过去了解了解。他自是不会同意的,此时的朱小小把扭曲的内心全部归于自尊脸面之中,父母只得作罢!
朱小小做了服务生,做了大概一个多月吧!赶上春节,便回家过年了。过完年好像也没有再过去。
朱小小记得,记得他拿着第一份工资交给母亲时的情形,那时的小小意气风发,觉得赚钱很简单,生活很简单。母亲也很开心,但眼神却十分复杂。他不懂为何母亲当时的眼神会那般复杂,后来他懂了。
往后的日子里,朱小小也找过许多事儿做。但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始终兜兜转转。
他依旧喜欢上网,隔三差五夜不归宿如家常便饭。没钱时就和朋友晚上去学校墙外等着,等着学生偷摸出来上网的时候,把他们的网费抢了,美名其曰帮助他们戒网瘾,或许朱小小他们真的做了好事。他困惑,为什当年没人如此呢?他不懂的是:人类往往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
后来的生活无需多言。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一成不变。他还是那个样子,人云亦云,随波逐流。羞涩却又敏感,往往说绝对的话,办背道而驰之事。他还是没有什么梦想,还是渴望自由解脱,也一直想做一件被所有人注视的事,只是一直没有做成。
前几日,我又碰到朱小小。多年未见,他的生活依旧如此,不过他性格思想言谈举止倒是变化不少。我为他高兴!人嘛!总是会慢慢长大的。只是,我依旧能识见他内心那份深藏的敏感与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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