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teen Hundred,这便是你的名。一个不同寻常的名,诡谲且神秘,正如你本身。当你来到这世界,你赤裸着,只带着"TD"这两个符号;而当你在炽烈四溢的火海里去往天堂,——去为你的左肩接上一支右臂——你衣冠楚楚从容淡定,仿佛只是赴往花团锦簇舞乐升腾的宴会。你以少为人知而不同寻常的方式降临,也以少为人知而不同寻常的方式离逝。
T,D.那个收养你的船工说:Thank. Denny便是其含义。相比报纸上所言某王室贵支的姓氏,你应当是更满意这个牵强的解释吧——即使他告诉你陆地上的鲨鱼很可怕,即使他告诉你孤儿院只收留无子的老人,即使他告诉你妈妈是一种赛马场最受欢迎的马。到后来,丹尼的名字被你含泪涂在裹尸袋之外,目送着海面的浪花归于沉寂,你便陷入了孤独的泥沼——但是上帝怎忍心让你这样的人孤独呢?——所以你遇到了一架钢琴。我坚信,那架钢琴绝不是最名贵或最华奢的,但它绝对是最幸运的。乘着音符所铸的六轮马车,以灵巧的手与无垠的才思为驭者,你的灵魂可以去任何地方,尽管你的躯壳终生只囿于那一艘船。
音乐给你带来了一切,你打败乐坛敌手的名誉和人气,你那神秘诡谲又恣意洒脱的气质——还有朋友。可你终究是孤独着的吧,难以忘记载歌载舞的人群围着你和你的琴畅快淋漓地欢笑,更不能将随着"America"的欢呼人们如潮水退去后你一人倚着琴噙着淡淡笑意的一幕忘怀。你是如此孤独,弗吉尼亚号是海洋中的孤岛,你是弗吉尼亚号中的孤岛。万幸的是你有一个朋友,可以交心的那种;万幸的是你有一个女孩,一见钟情的那种——他和她,是通往你的渡船,你也只为他们设着码头。
那么,为什么,当你立在踏板上,望着无数哥塔式的尖顶在微热的人声中若隐若现,你脱帽致意,转身回到了船上?岸上有你仅有一面之缘却深爱的女子,有挚友为你描绘的妻贤子聪声名赫赫的蓝图,你到底为什么不肯踏出那几步?哈,你总是出人意表,正如你当年坐在琴座上让钢琴在暴风肆虐中颠簸的船舱伴着你的乐曲起舞。但,这次,是你怕了。你不曾在意过什么,你藐视礼法,没有什么能拘束你——"Fuck. The. Regulations""Fuck. The. Jazz,""Fuck. The. War"——你是一只自由的鸟,你羽翼上的光辉如此灿烂,于你而言,尘世便是鸟笼,再大也不自由。而你又是那么的不勇敢,世界这架琴太大,太华丽,琴键这么多,怎不会让你无所适从?在船上,你有世界因我而造的气魄,你无须为秋去冬来烦恼,因为你掌控着季节,你甚至无须有琴,你只用虚压指尖,自然有乐符流淌而出;但倘若离开了这船,这海,你怎能在上帝的座位上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地弹起自己的乐章?所以你固执地活在颓圮成废墟的老船里,不见世人,直至你在落幕时为自己的舞台殉葬。
以吹法式风笛的农夫那一句话作结吧:Life is. Imme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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