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树

他拿出了一个袋子放在我的面前。

他来到有鱼阁已经有好些天了。每天喝酒，然后叹气。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叹气。他说，他喜欢一个郡主，而她也喜欢他。他喜欢一个平民，而她也喜欢他。他喜欢一个波斯的女子，而她也喜欢他。

我就更不明白了。

他似乎突然有了兴致，拿出了这个袋子放在我的面前。“你喜欢种树，这里有许多珍贵的树种，你选一颗拿走。”

看着我伸手过去，选了一颗碧绿的种子，他的嘴角扬了一下，眸子里闪过一丝狡猾的色彩。

“你可以换一颗。”他说，“但是，只有一次机会。不必急着作决定。慢慢考虑。决定了以后来找我，我教你怎么种。”说完，他又开始闷闷地喝酒。

袋子里有数十颗种子。颜色形状各异，但都很可爱。每一颗都可能比我手中的这颗好，第一颗都可能不如我手中的这颗。

我很喜欢它们。

可是，我只能拥有其中一颗。

换，还是不换？

我终于知道什么叫苦恼了。那是在心头的一团火，带着浓烟，烧灼着我的胸口，喉咙，烧得我无比烦躁。

第二天，我红着眼睛，带着满嘴的燎泡找到他。

“你帮我选一颗吧，你说哪颗就是哪颗。”

他微微地笑着，拒绝了我的请求：“不行，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决择。”

我简直要恨死他了。扭头就走。

他在后面叫着：“你要在三天内决定，不然它们就要枯死了。”那声音里分明带着笑意。

三天!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度过这三天的。

心里的浓烟不停地冲出喉咙，化为一股热气，顶向唇齿，从口中冲出，发出长长的呼呼声。

最后一天的最后一刻，我捏着最初的选择，找到了他。

“确实不改了？”他眯着眼睛，笑着问。

“不改了!”我决绝地回答，心里一阵轻松。“快告诉我怎么种!”我可不想让它们就这样枯死。

他慢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从里面倒出些白色的液体，淋在种子们上面。

“这样，就能再保存三天了。”他似乎在自言自语，但眼光分明是在闪烁着看我。“你要不要再考虑下？”

他一定是个恶魔。我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一点点决心瞬间就崩溃了。再一次选择的机会？多么诱人的提议。可是…又得重温犹豫的痛苦，而且，这三天就能让我作出决定吗……

“我不要你的东西了!你就是个魔鬼!”我带着哭腔叫喊着，把袋子砸到他的怀里。

他突然不笑了。那狡猾的神态随着笑容一起消逝，忧郁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现在，你明白了吗？

有鱼阁从来都像个驿站。

几天后，他也离开了。

我突然就长高了许多。

似乎是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