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电视剧《都挺好》里，明玉找到了得了阿尔茨海默病走丢的父亲，原来父亲是一心去为自己买备战中考的习题集，成年的明玉泪流满面。她哭着拉着父亲的手，俩人一起回家。明玉牵着父亲的手回家的时候，哭得像个被遗弃的孩子。一个没有爸爸、没有妈妈，没有亲人的孩子，天地之间，只有这个小姑娘，孤零零地，独自哭泣。

       作为超生的二胎，我懂明玉。因为自生下来，我就被父母视为不定时炸弹，远远地将我隐藏在外地姥爷家里，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我的来历，一旦败露，意味着我的父母要失去工作。四岁回到父母身边之后，凭着本能，我拼命融入这个家庭，可是在自己抗争了十几年后，一败涂地。因为对于父亲严肃的畏惧，我从小就喊不出“爸爸”这个词，这于我，是个特别别扭的名词，陌生度甚至超过我喊同学的名字。天生的疏远感，让本就安全感缺失的自己变得特别敏感，我与这个家——不亲。哥哥一句“你别在这个家待着”可以让我从童年痛到现在。何时才有了一席之地？可能是自己到外地读研究生之后吧？距离上的遥远，终于让我换回了一点父母的宠爱，但有一个致命的前提条件——哥哥一定不能在家。只要哥哥在，我妄想的宠爱就真的只是妄想了。再后来，毕业后将自己留在了外地，似乎还没安顿好，父亲就大病一场，然后就永远离开了我们。父亲的葬礼上，我跟那晚的明玉一样，哭到不能自主。天地间，再无他人，只有我自己，那个哭得再无其他的自己。

       因为，我几乎要跟父亲和解了，几乎要与这个家庭和解了，但是父亲的撒手人寰，我们之间再也没有机会。读研之后，再不跟家里要半分钱。工作后，能给家里买一些小物件了。父亲生病的时候，买药，与医生沟通，母亲当时已经六神无主，这些就都落在了我的肩头。或许，在我成年后，父亲终于看到他养的这个小女儿的一点优点了，所以在我给家里一些建设性的意见时，不再是“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而是会考虑其中；在我“数落”他生病时胡思乱想，他也开始像孩子一般听我的话，乖乖吃饭，对治好自己的病怀有信心；他终于承认了我的坚强、我的能干，也不再计较我的“心硬”。这对我来说，足够了。

       所以我懂明玉。因为经过这么多年，我们经历了无数的“抗争”、无数的苦难，才终于有了自主权，在这个家里，终于有了一席之地。家里的人，会把我们当作一个平等的人对待了。所以在剧的最后，明玉跟父亲说，虽然母亲不在，大哥二哥不在，但这是她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年。因为，谁也不会忽视这个小妹了。明玉也终于得到了渴求已久的亲情，虽然，父亲已经不会再给他任何回应，但是活在回忆里的父亲，或许能带给明玉更多的释怀吧。只是，我没有明玉幸运，我的父亲，我们还没来得及真正和解，他就离我而去，成为我一生都不能释怀的事情。从此，我没有了爸爸。

       明玉自己去老屋贴了对联，还挂上一串喜庆的小红灯笼。我想，明玉应该渴望这一幕渴望太久了吧？今年过年，我在属于自己的小小房子里，贴了一副春联，还贴了大红的“福”字，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