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人
作者：汪洁生 Jason
第一章
若凡一直享受孤独而不是忍受孤独的方法就是读书。他亲手埋葬病逝的最后一个亲人后，就只身来到这个大城市闯荡。只有高中文凭，只是爱读书的他，在城市里没有找到合适的活儿，只好暂时靠收废品为生。
这个城市有些疯狂，人们仿佛都在欲死欲仙的寻找各样的刺激和喧嚣。没有黑夜的城市，没日没夜的狂欢的城市，而若凡看着眼前的男男女女，仿佛看一场又一场的戏一般。每天都有开始，也有结局。他只有在书里，在家乡的回忆里，找到安宁。
在家乡，风抚弄着茶叶，温温柔柔的吹；山坡被苍翠欲滴的浓绿所点缀；家乡的大海那么蓝，好像一匹无垠的蓝绸子；鸟鸣欢歌，松涛海浪。
啊，家乡，与这城里是何等两极的对比！
但幸亏城市里有图书馆，有免费的图书馆，有书店，有免费看书的地方。只要是在书海里徜徉，一屁股坐下，倚着墙壁，蹭上满身的灰也是无所谓，反正自己的职业就是跟废品打交道！
书是这个城市对若凡仅仅有的吸引，不然他早就拍拍屁股回到他的家乡的小渔村。他酷爱读书，而在他的家乡，连个书店都没有。
第二章
因着书店，他认识了惜文。他和惜文之间的交流，仿佛只有一种代码，那就是书籍。传递代码，翻译代码，人类就这样不断交通着。她欣赏若凡，因为他是读书人。
“若凡，你有什么梦想？”惜文会问道。
“我希望能够成为一个作家，写出让人读着读着潜移默化就受益的书。”
这一日，若凡兴奋地告诉惜文一个消息，说有人在马路上碰见他，看见他在读书，就愿意聘请他做家庭教师，辅导高中语文。
第一次上门见到可媚的时候，他被惊艳到了。可媚是个17岁的女孩，比他小5岁。但是打扮妖艳，而且还化了浓妆。
可媚的两个哥哥并没有怎么看好若凡的学问，只是因为找一个人看着自己的“野”的妹妹，所以就便宜聘请了一个捡垃圾的读书人。
若凡是一个为眼睛设防线的人，他看见可媚的打扮，就不愿意多正视她。但可媚对于学习却没有多少兴趣。
好不容易上完第一次课，若凡就拿到了工资，便买了一个冰淇淋送给惜文。
走在路上，他看见喝醉酒的摇摇晃晃、纵欲者卿卿我我、老人们随意吐痰等等。他自己说道：在我们周围有那么多思想的巨婴、信仰的巨婴、道德的巨婴！
第三章
可媚学习并不怎么专心，但是一谈到电影的时候就眼睛放光。若凡学识渊博，交流莎士比亚的时候，他就能联想到春香传。
“为什么每个国家都有这种浪漫故事呢？就是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这很触动我心，但是却很悲哀。”
若凡笑了笑，说道：“我羡慕的浪漫不是这种。”
可媚问道：“那是什么？”
若凡说道：“我希望从一而终，彼此守护慢慢变老的爱情。”
偶尔可媚也会拿数学问题来问若凡，若凡知道她只是被动为了完成数学作业。
若凡一直很好奇为何从来没有见到可媚的父母，却总是她的哥哥们出现在他面前。直到这一天，可媚讲述她父母的故事。父母年轻时一直没有结婚就有了三个孩子，本以为拿着孩子就可以让双方家长同意，但是不但没有同意，反而得到了极大的呵斥，两个人一时间冲动，就一起跳海殉情了。
若凡心中听到这些，唏嘘不已，对可媚带着极大的同情。若凡看出，因着这事的阴影，可媚似乎一直在生活的迷宫里，走不出去，既没有方向，也活的放纵。他内心常祈祷说：老天爷，告诉我怎么能够帮助她，我愿意为她做事。
可媚的哥哥们，一个是公司职员，一个是工地上干活的工人。两个人都生的五大三粗，两个人把妹妹都当做了闺女。自从父母殉情离开世界后，这两个哥哥，一个仿佛是父亲，一个仿佛是母亲，且立志一定让妹妹出人头地、比自己有出息。可偏偏这个妹妹学学习心不在焉。他们却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第四章
若凡白天捡垃圾，晚上辅导可媚，中午的时候就在惜文的书店里泡着。这一日，若凡和惜文讨论起宇宙。“宇宙是造物主导演的一场梦幻乐章。”惜文说道。
若凡对她这个描述点赞，然后悠悠的想念家乡的星空。“我的家乡是个渔村，且依山傍海。白天出海，晚上上山。在山上吃着海里的鱼，喝着山里的茶，仰望星空。”
惜文笑着说道：“你的家乡才真正梦幻呢！我好羡慕去那里生活，因为我从小在这个大城市长大，从没看见过真正的星空。”
若凡跳起来，上前发出邀请。“文文，我一定要让你去我们家乡看星空！”
惜文拿起一本书，指着书上的话，给若凡说道：“看星星，其实就是穿越时空。因为那银河深处的星光一定是穿越了千千万万年，为的就是与你我的眼睛相遇。”
若凡这才觉得为什么他们二人有共同话题，因为他们都是浪漫气质的人。
刚刚要谈完，又吃完了午饭的若凡才要起身，就被突然闯进来的两个彪形大汉摁倒在地！接着就是一阵暴打。
惜文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大声喊叫，一边呼求“主啊”，一边要报警。但是若凡阻止了她。
“别报警，这两个人我认识！”
第五章
打完了之后，那二人算是发泄完毕，虽然在气头上，但是因为发泄了就坐下大声喘气。若凡却非常淡定，坐在他们对面，惜文给他伤口上抹药。
若凡询问：“可媚哥哥，你们怎么忽然这般神经质啊？我真不理解！”若凡虽然淡定，却很生气。
那二人又要起来暴打，但惜文阻止了他们，让他们说明理由。惜文的温柔而坚定的声音仿佛有魔力，二人就又坐下。
“你把我妹妹搞怀孕了，还装作很无辜、很无知的样子啊！我告诉你，这叫无耻！”
若凡满脸惊愕不已，便询问什么时候的事。
哥哥们就说：去医院检查身体，医生说孩子在母腹里很小，但已经4个月了。而你来我们家才5个月。
若凡非常生气，说道：“我对着老天爷发誓，我没有做这事。而且你们凭什么断定孩子就是我的呢？”
哥哥们轻蔑的笑着说道：“真无耻。做了不敢担当。那孩子妈妈就指定是你，你还有什么话说？”
若凡瘫倒在椅子上，慢慢说道：“不可能，不可能。可媚怎么会这样做呢？”
惜文虽然对若凡非常喜欢，但此时，她也开始犹疑不决，不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
人世间多么搞笑。刚刚二人才谈遥不可及的星空之旅，现在瞬间就跌倒如此现实、混乱不堪的地球上！
第六章
这事以后，若凡千方百计想要见可媚，并希望对质，但是哥哥们已经断定是他，就再也不给任何理由让若凡接近自己的妹妹，又因为断定他是没有担当的男人，就心里面不愿意再见他。
惜文暂时不明真相。于是，这三方就分崩离析了。
若凡又成了真正的城市中的孤家寡人。好在读书给他不断的能量储备，才可以让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进入梦乡。在超市、在快餐店，他处处留下了足迹。后来，居然去了火葬场打工。薪水很高，但是整体和尸体打交道。这个工作对于他这样一个了无牵挂、无依无靠的人再适合不过了。
每日这么频繁而又近距离的直面死亡，若凡真的有了很多的思考。交过来的尸体，来自各方，各种年龄，各种原因，但都一个共性：就是永远与这痛苦的世界隔离了。
“在痛苦中死亡，是不是也是结束了某种咒诅。”他有时候会这样想。
因为高薪水，他因此开始积累财富了。用这些财富，他会去惜文的书店买书。每次买书的时候，都会给惜文带上一个冰淇淋。
惜文还是爱他！也几乎不相信若凡会做出那样缺德的事情。然而，毕竟两个人之间有了一条隐隐约约的裂痕。
第七章
有一日，同样的那两个强壮的男人提着一个篮子进来了书店。“若凡那家伙在哪儿？”两个人毫不客气的质问着惜文。
惜文温柔的解释道：他们已经没有这么多联络了。
两个人便把篮子打开，告诉惜文说道：“请你转达他，三日内让他领走他的孩子，否则，我就会把他仍在垃圾旁边。”
门砰一声响又关上了，二人走后，惜文回忆着孩子的面容，真的好可爱的孩子。但一想到可能是若凡的孩子，心中就像打翻了醋瓶，充满了酸楚。
第二天，若凡来买书的时候，惜文就转达这个信息。
若凡一听到：“三日内要扔掉孩子”，立刻生了怜悯的心肠。虽然跟自己没有任何的血缘，但是毕竟是条生命。所以，他立刻来不及喘气，就飞奔出去。
惜文更加怀疑：这孩子就是若凡的！
到了可媚的哥哥们那里，若凡询问：可媚在哪儿？哥哥们责骂道：“你还好意思问我妹妹情况。你做了羞耻的事情，还好意思提我妹妹？”
说完，把孩子交给了若凡。然后把一大一小就被赶出了门。
第八章
抱着这个小生命的若凡有些激动。小东西虽然和自己没有血缘的关系，但是如今仿佛成了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需要他的照顾。
他必须从火葬场辞职了，因为他有个小生命需要照顾了。从冷冰的世界到一个鲜活的世界，他仿佛在一天中跨越了冰火两重天。
他来找惜文，因为她毕竟是个女生，心细也可以给他建议。
惜文一看见孩子就喜欢了孩子，但一看到若凡也爱不释手，就心中甚不高兴。若凡看出来了，笑着问道：“你到今天难道还不相信我跟她没有一毛钱关系吗？”
惜文立刻严肃道：“你现在的表情反而让我更怀疑你就是孩子的父亲。”
若凡哈哈大笑起来，便对惜文说道：“说真的，按道理我没有理由这样做，也没有必要这样证明。但我现在非常有个冲动，去和这个小家伙做个基因比对。如果你愿意资助，我就更加乐意了！”
惜文立刻脸红了，说道：“为什么我需要资助？你是不是孩子的父亲跟我有什么关系？”
若凡立刻温柔的说道：“有关系，因为在这世上我最在乎你怎么看我。”
从这一瞬间，惜文似乎完全相信若凡所说的一切了。
第九章
惜文轻声地问若凡：“你准备怎么办？”
若凡笑了笑，说道：“这是个可怜的孩子。而且她的妈妈也很可怜。”接着他就讲述了可媚的父母殉情的事情。惜文心中久久不能平复。
“我要回家乡，那里我有一间自己的房子。然后我在家里干些加工活，来养活这个孩子。”
惜文握着若凡的手，冲动地说：“凡凡，你是我这个城市里唯一的心灵伴侣。你知道我家境富有，但却没有很好的朋友。我愿意帮你。你需要吗？”
若凡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惜文说道：“我不是个完美主义的人，但是我却是一个追求浪漫的人。我不愿意在这样一个孤独的城市里经营这样一个孤独的书店。”
若凡明白，惜文因为没有好好上学，才给她买了一个书店，不过是打发她，好拴住她。惜文的父母重男轻女，她的两个弟弟才是她父母主要培养的对象。
若凡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惜文咬了咬嘴唇，坚定的说：“我跟你走！”
第十章
那一夜，若凡和惜文都睡在了书店里，但不是一张床上。然而，两个人久久的拥抱着、吻着，仿佛只有彼此才让自己感觉到生命的存在。在世上，若是有灵魂伴侣，真的才能在这样一个泡沫的文化和泡沫的经济中，让自己知道自己不是中空的。
孩子哭的很厉害，越发引来若凡的怜悯。每一声啼哭，都被若凡解读为：孩子缺少了父爱，又缺少了母爱。因此，若凡就会上前抱着她、搂着她、亲吻着她的头发，说：“我的宝宝，爸爸在这里。”而惜文则搂着说：“妈妈在这里。”
我想提醒众读者，这二人也不过是20出头的小青年，忽然有了一个不属于他们的孩子，这情景一定是非常非常特别了。
惜文花了一段时间处理书店，然后出租这个房子。让他们欣慰的是：这个房子的租金几乎就可以满足他们在乡下的生活费。
两个人就这样做着一个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决定，一起来到了山海之间的渔村。
人并不害怕环境和未来是什么，其实，人最应该害怕的是自己的里面是什么。这二人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的认为自己做了非凡的善事，所以同行的时候，还真的充满了幸福感。
若凡是个担当的人，就跟惜文说道：“你跟着我，我们算什么呢？”
惜文笑着说：“随便，只要跟你在一起。”
若凡却严肃地说：“不行，我们必须结婚。”
第十一章
去民政局的时候，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这对小两口和孩子。有谁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其实跟他们眼中所见的真实的情况是完全不一样的。但无需解释，无需多言，两个人默默地拍了结婚照片，领了结婚证书。但当日二人却没有同房。
接近渔村的时候，惜文已经感受到了风。是从海面吹来的风。她感动的哭了。她的心怦怦直跳，因为她人生中将第一次看见大海。
看海之前，二人走到尘封的屋子，一阵打扫。打扫完，两个人就是一阵热吻，孩子则因为旅途劳顿，睡熟了。
“走，看海去！”
到了海边，波浪、阳光、飞溅的白沫、光的反射、压强差、风、味道、气流、拍打的声音、仿佛可触摸的海水的咸、头发的飘起，等等这一切就都融合在惜文的眼前，她彻底的陶醉了，她一会儿赤足冲向海、一会儿有回头抱着若凡直亲嘴来表达内心的兴奋！
第十二章
二人很努力的生活，孩子在父爱和母爱的环抱中长大到3岁了。孩子生的可爱。若凡成了村里唯一的幼儿园教师，惜文则成了图书管理员。孩子就在这个幼儿园上学。
一个周末，惜文恶心，就怀疑自己怀孕了，借故去医院偷偷检查，果然是！她一阵兴奋！
正要回家告诉若凡的时候，却看见一个女人和两个男子在他家门口。有辆豪华车停在那里。
若凡惶恐地看着可媚。他内心忽然担心些什么，孩子正握着她的手，若凡握的更紧了。
“爸爸，阿姨长的好漂亮啊。”
可媚一听见女儿的声音，眼泪就止不住了。
这是可媚栽赃若凡后，首次与若凡的再会面。
可媚说出了全部的真相：她在一个party里遇到了一个吉他手，就和他有了感情。那人大她5岁，后来她怀了孕。她知道如果哥哥们知道，她的情人肯定要遭殃。就只好把若凡推出去，毕竟她爱那个人。结果，孩子出生以后，那人却不要她了。她就这样良心不安的活了几年，幸运的是，完成了高中，也拿到了毕业证。她如今不预备上大学了，哥哥也开了公司，开始经营家族事业。
惜文和若凡一方面为了可媚开心，一方面知道可媚来的意图。
可媚的哥哥们一个劲的道歉。
孩子才3岁不懂事，但是似乎意识到他们要剥夺自己的爸爸，就立刻哭了起来。若凡却强忍住眼泪。
可媚递过来一袋子钱，若凡却恨恨的扔到了地上。若凡说道：“我并没有答应把孩子完全给你，这个孩子我不能完全给你。”
可媚点点头：“我知道。你是孩子的父亲，这位女士也仍然是孩子的妈妈。只不过孩子多一个母亲而已。”
哥哥们把车钥匙递在若凡的手上。“所以我们刻意给你带来一部车，这个车子就是给你们随时来探望孩子。这个孩子肯定也无法忘怀你们。”
临别时候，若凡和惜文一直尾随着他们很远很远，直到最后孩子消失在视野中的时候，他终于抑制不住眼泪。
当晚，惜文告诉若凡怀孕的消息，若凡才稍稍得安慰。
第十三章
二人才过了三天就忍不住开车去看望孩子。孩子的妈妈也正好告诉二人，说道：“你们来了正好。这孩子几日不吃也不好，撕心裂肺的喊爸爸妈妈。我也几乎没睡，快崩溃了。怎么办啊？我才发现陪伴多么重要！”
最后若凡和惜文决定留在城市工作，留在孩子身边。三个人决定就住在同一个小区里。这样，两个妈妈，一个爸爸的孩子又重新有了笑容。
再过了一段时间，惜文顺产，居然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大人孩子都非常平安。两个人充满了感恩。
人生就像一场征战，在所有的时候，你必须要做对的决定。善良的决定通常总是不容易的，但回报却是如此的丰厚。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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