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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作者: 冯骐骥 | 来源:发表于2019-05-08 22:44 被阅读0次

    话说南宋初年,皇室仓皇南逃,百姓颠沛流离,北有金、西夏重兵压境,南有各路义军、土匪四处流窜,烧杀抢掠。只是在这天府之国西川,因此地远离战火,又物产丰富,所以形势较为平和,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并无太多稀奇怪事。

    而成都府这年出了个人才,姓单,名千里。此人早年因剿灭义军有功,又曾救过知州千金小姐的命,便被知州提到身边听用。之后因其精明强干,颇有建树,知州大人颇为喜爱,便将成都城防军务交予此人,还赏赐院落一座,仆役若干。单千里为人耿直慷慨,好善乐施,在成都城内也颇有威望,所以官府里的多称他单将军,民间则爱叫他单老爷。

    巴蜀之地,每逢六七月便酷热难耐。这天阴云密布,眼看就要下大雨,空气也犹如团团棉花,把人簇拥在其中,好不难受,一些铺子早早地把雨棚搭起,用竹竿撑着,再在下面摆些桌椅板凳,然后用粉笔在木板上写上大大的“如常”;有些在坝子、空地晒辣椒花椒、麦子稻谷的人家也连忙提着簸箕,老少齐上,要赶在大雨前将这些干货全数收好。

    而那单千里府内,人人倒也落个清闲,除开几个丫鬟坐在走廊外缝补衣物外,其他都回到住处休息。这仆人休息,老爷却在忙活:只看这单老爷脱了上衣,露出一身盘根错节的肌肉来,在院落中间打拳练武。那单千里虽说只学过一套“太祖长拳”和些军中兵器的技艺,但因多年勤练,内外功均强硬踏实,所以这一拳打出来可谓是虎虎生风,一枪刺出来可谓是穿云破月。单老爷打完一套拳,耍完一套枪,全身每一寸均是布满汗滴,一头乱发也是纠结错乱,看起来哪里像个本地知州身旁的红人,更像个下气力、干苦活的莽人。只见他只是走到一旁,喝了一口水,拿毛巾在脸上胡乱抹了一通,又走回院子中间,凝神屏息,又要再练一轮。

    谁知此时忽然刮起大风,直把那些落叶灰尘吹得四处都是。有些坐在院子里看老爷练武的家人都纷纷嘟囔几句,便往屋子里走,唯有个年纪较轻的下人单宝看风太大,怕把老爷放在桌上的空杯子吹下来摔碎,这才跑进院子里,要去拿那陶瓷杯子。那杯子虽说不过是从市面上买来的寻常货色,但对单宝这样的下人来说,要是摔碎了也是少不了挨管家的毒打。

    眼看那单宝过去正要把杯子扶到桌子中间,突然间,一阵锐利刺耳的破空之声传来。可怜那单宝还没明白过来,就被一箭射中心窝,当场便即毙命。那单千里大叫一声不好,连忙往地上滚,就滚到了那张放茶水毛巾的桌子底下,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便有七八支羽箭飞来,猛烈地刺入地板中。这桌子虽说帮他挡了几箭,但毕竟四面大开,哪里是长久躲藏的地方?不过单将军毕竟从军已久,虽说没见过这等刺杀的阵仗,但躲避弓箭、寻求掩护的本事却还牢记于心。只见他灵机一动,把那张毛巾铺展开来,就像和面的厨师耍面皮般,把那毛巾望天上一扔,那毛巾本来是轻飘飘的物事,但因拿来擦过汗,所以才能如此向上旋转飞舞。屋檐上那些弓手见一白晃晃的方块儿飞了上来,连忙对那片白色不住猛射,顷刻间,一条柔软舒适的毛巾便被数支弓箭射穿。那些弓手还没来得及辨识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就看到下面庭院里一个身影闪进屋内,将房门牢牢关上。众弓手心里暗叫不好,只好一边拉开弓弦,徒劳地向那门窗射击,一边向身后人打了几个手势。

    单千里用一手障眼法从漫天箭雨中逃脱,跑进屋内,只见几个仆人紧紧蜷缩在角落,不住地发抖。他背靠墙壁,虽说谎,但不乱,喘了几口粗气,便小心翼翼地探出去观察。只见自家院落屋檐上沾满了弓手,都是全身亮银色铁盔铁甲,面戴黑纱,看起来却不像大宋官军,倒像是西夏的精兵。那些弓手见单千里躲进屋内,胡乱射了几支后便止住,从屋檐上隐去,院子登时陷入了一阵死寂。单千里示意其他人不得出声,自己猫着身子,从前厅走进书房,悄悄关上窗户,穿上衣裳,再把一件知州相赠的软甲套在里边,外面披上一件长衣,再把一柄铜装剑紧紧握在手中,紧贴墙壁,就等歹人走到这书房里,便要一剑斩去。

    一片死寂之中,突然听得一声轰响,屋内人也不知屋外的刺客怎么就撞开了院落大门,只听得一阵铁甲蹡蹡之声,单老爷心里便想这是歹人杀了进来。不一会儿,屋内就想起一阵阵喊杀、惨叫之声,单老爷心中猜到这是刺客众在屠杀自家家人仆役,只觉怒火中烧,就要冲出去与之拼命;但又想到敌人身份未明,自己贸然杀出去,恐怕顷刻间就被斩为肉泥,之后强忍怒火,只待刺客走进此书房,便一剑将其首级斩将下来,再翻窗户逃生。

    单将军听那些铁甲刺客杀了一阵,再未闻喊杀声。不一会儿,又听得有人喊道:“这间里面没有!”“这间里面没有!”又有个刺耳难听,犹如破鼓烂钟的男声说道:“仔细搜索,莫要跑了那贼子,他若是反抗,尔等一刀杀了,照样领赏。若是发现还有其他活着的人,便也杀了,勿留后患。”单千里听这些人说的倒都是汉语而非西夏语言,而且听起来,倒不像巴蜀官话,更像江南口音,想到此处,更是满腹狐疑。这时,厅堂大门“咿呀”一声,被人踢开,接着单千里便听到一阵残杀之声,相比是那几个蜷缩在角落的仆役被贼人杀了,恐怕马上就要搜到这书房中来。

    果不其然,只听得门外人说道:“此处有个小门!”“冲进去,搜!”那人话音未落,就有一个刺客慢慢走进来。单千里等他走了进来,近处仔细打量一番,发现此人确是一身“平夏铁鹞子”的具状,手中却是一把朴刀,脸上蒙了一层黑纱,只露出一双凶悍的眼睛来。单千里等他完全走了进来,举起长剑便斜劈过去,他本就是军中勇者,力大无比,加之此时又恨又怒,这一剑可谓是挟带了雷霆万钧之势,把那刺客连头带盔劈了下来。那刺客随即扑通倒地,血如泉涌。单将军把剑刃在袖子上擦了擦血,再次举剑紧贴墙壁,准备如法炮制,再多斩一贼。

    谁知突然眼前一亮,单将军眯着眼睛一看,竟是几支明晃晃的长枪伸了进来,把书房窗户捅成粉碎。那些屋外的长枪刺客登时发现屋内有个手持长剑的大汉,地上却有个同伴,身首异处,倒在血泊之中。那些长枪手发了一声喊:“此处有贼!”单将军大怒道:“你们到我家来屠杀,竟说我是贼,真是岂有此理!”想到藏身处已荡然无存,单千里也是把心一横,手持大剑,把长枪拨开,使出轻身功夫便从窗户上翻越出去。他环顾一周,发现此处只有这几个长枪手,便打定主意,杀了这几个恶贼,从院墙跳出脱身。

    “你们这帮畜生,为啥子无缘无故到我家中乱杀人?我好歹也统领本地城防军务,朝廷六品官员,真当我可欺不成?来噻,来告看你老子的厉害!”这单千里说的是巴蜀官话,那些长枪手又是江南人,自然听不懂,只见面前这大汉突然从屋内跳出来,嘴里又哇哇大叫,手中大剑更是带有鲜血,哪里敢懈怠?于是向后退了一步,各持长枪,摆出阵仗来。

    “好!”单千里喊了一声,把手中大剑一舞,就和那几个长枪手斗了起来。他满以为自己刚刚一瞬间便将一敌人砍倒在地,这些刺客不过是乌合之众而已,谁知自己刚刚那一击实在是战绩先机的偷袭,眼前却是以一敌多的血战。这单将军虽说历经大小战役近百场,但还从未在自己家中面对这等队形严整,武艺高超的敌人,只不过战了十几回合,单千里就被打得只有招架之力,而全无还手之功,而且气息散乱,眼前金星乱冒,暗骂自己若是没打那一套拳,没耍那一套枪,此时气力充沛,何怕这几个宵小!

    眼看敌手配合越来越紧密,枪刺越来越密集,单千里渐渐觉得手臂酸麻,剑法散乱,眼看就要抵挡不住。突然间有个长枪手把枪头往上一挑,单将军拿不住剑,只好任其被挑飞。“好枪法,杀了我吧!”单千里把心一横,眼睛一闭,就等一死。那些长枪手也并未迟疑,齐喊一声,就往面前这条大汉肚子上刺来。

    说时迟,那时快,又听得那犹如破鼓烂钟的男声响起:“你们几个,没看见这位爷套了刀枪不入的软甲,就等你们刺过去,然后一剑把你门脑袋都削下来么?”听闻此言,那几个长枪手大惊,连忙收住攻势,退在一旁;那单千里更是又惊又怒,心想此人能点破自己计谋,必定不简单。他连忙侧目去看,只见说话的却没穿铁鹞子具装,而是一身圆领官服,面戴一狰狞鬼怪的面具,只是身材消瘦,面具庞大,看起来有些头重脚轻之嫌。“你们愣着作甚,我只是点破此人诡计,并未要你们饶他狗命呀?”

    听闻此言,几个长枪手又抖擞精神,要来杀单将军。而那单千里已经是历战之躯,强弩之末,再没力气斗下去了。眼看除了这几个长枪手外,还有几十个铁甲兵把自己团团围住,单老爷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大限到了,但家门受戮,难以忍气吞声,便横下心来,宁可先中几枪,也要杀几个贼子垫背。

    未知单千里生死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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