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离阳城外,大雪纷飞。
一个披着破烂皮衣,身材瘦削的小厮佝嘴唇青紫,佝偻着背,顶着雪来的方向,艰难的向城中挪动。
城外一片萧瑟,惨白惨白的。
今天是大年三十,城中张灯结彩,红彤彤的灯笼从城南挂到了城北。
今天是离阳王小儿子满月的日子,一个月前他降生的时候,城里所有算命的都说看见天边一道紫气东来,文曲星烨烨生辉,第二天集体跪在王府门口,不求打赏,只求一观世子之面。段正淳看见跪在门前的满街百姓,哈哈大笑,免去了离阳三年赋税,城中百姓奔走相告,庆贺一月有余。
离阳城中人人把酒言欢,就连城楼上站岗的哨位,都得了二斤上好的竹叶青,拿了取暖的炭炉隔水温酒,现在也正抱着长枪靠在城楼上小憩。竟然是没有一个人发现,有个破落小厮径直往城中走去。
只见那小厮裹紧了烂皮衣,踉踉跄跄的径直往中心踱去,对于街边的热闹非凡竟是充耳不闻。
好在王府门口的侍卫虽然也多喝了两杯,但还是发现了这个倒在了王府门口的破烂小厮,戏谑的用枪尖挑开他用来遮面的烂布条,两个侍卫调笑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就连呼吸都凝重起来,入夜时分下肚的二两黄汤,竟然都在一瞬间挥发出来,一时间冷汗便浸透了内衬,踉踉跄跄惊慌失措的朝王府内边跑边喊道,“苏、苏先生回来了!”
这声音仿佛有种魔力一样,整个离阳城在一刹那间安静了下来。段正淳一身锦衣华服,飞快的从会客厅中抢出来,脸色冰冷的盯着倒在门口小厮,跪在地上的侍女和小厮也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众人呆滞在段正淳周围。过了许久,段正淳才眼色冰冷,缓缓吐出四个字,“抬他进去。”众人这才七手八脚的给这破落小厮披上裘衣,抬进了王爷府。
“王爷,这...”
段正淳身边一个身高七尺,眼神狡黠,肥头大耳,围着狐裘围巾,身披鹤氅的胖子在旁边阴测测的说道,“没想到如今他竟然回来了,这是不是说明,王...”
“闭嘴!”段正淳厉声打断他,“他应该还不知道是我们给他设的局,不然既然他先回来了,那暂时先不要轻举妄动,把他如今的底细打探清楚再说。”
“可是,如果他...”
“没有如果,”段正淳叹了口气,神色有些飘忽,“把小王爷送出城去吧。”
“王爷,这...”
“去办吧。”
“是。”
离阳北大门城楼上,所有的岗哨都横七竖八的瘫倒在地上,有人还在说着梦话。他们身边站着一个一袭白衣长袍,身上却溅满鲜血的男子。他直勾勾地盯着城中的方向。
常人在黑夜,目力所及最远不过二三十米,但他却死死的盯住好几里地外王爷府的方向,直到那厮被抬入了王爷府,这才悠悠的飘下城楼,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里。
第二天,大年初一。
离阳大乱。
段正淳人头被高挂在离阳楼顶,王府内尸山血海,生灵涂炭。
离阳百姓惴惴不安,城中已无任何兵卒,只见那个穿着破烂皮衣的小厮,提着一把坑坑洼洼的铁剑,从离阳王府的尸山血海中缓缓走出,他一身鲜血已经凝固,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使者,推开大门,冷眼看了一眼门外惊惧的百姓之后,便失去了踪影。
大年十五,朝廷以为离阳遭遇叛乱,紧急派兵包围离阳三日,三日之后破城门而入,却无一兵一卒的身影。
朝廷命离阳全城默哀,大年三十挂的红灯笼,一夜之间变成了白色。
三年之后,有一无聊之人借西洋奇技,远观离阳。却见一婴孩儿一身破烂,横跃于离阳琼楼之顶,仿若无人之境。第二日此人却手脚尽断,被挖去眼舌,从此以后,再无一人敢私自窥探离阳之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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