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阳光很好,母亲一边拿出被子晾晒,一边第五次抱怨我没有把她十分中意的藤拍带回家。然后又说起她特意放在门厅的几个罐子,也毫无意外地被我落在了杭州。她很懊恼,因为又要找新的器皿放咸菜和杨梅烧酒。
当她用手重重地拍在棉被上时,阳光里跃起很多白点,川儿指着它们笑,小乙哥也很兴奋,甚至想要窜进去蹦跶几下,被我眼疾手快地抓住,只得跳脚地嘟囔了几句,骑着幼时放在老家的三轮车满院子呼啸起来。川儿一下子又被吸引过去,追在后面咿呀咿呀地叫着。
有人从对面的窗户里探出头来,朝着我笑。是了,当年那个一到暑假就会被大人领着来让我辅导学业的孩子早已变成了利落的短发姑娘。姑娘眯着眼睛问归期,我说我也不知道。难得的,大家都在老家歇了一个长长的假期。
各家的门前,三三两两坐着几个老人。即使在疫情最紧张的时候,也没有戴过口罩。他们总觉得,只要隔断了那座桥,这个城市就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桃花源,对它的独善其身有着谜一样的自信。我仔细听了听,他们正在讨论“健康码”,但又摸不准“二维码”是什么,只说回城需要“领卡”。也是,他们总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道理。你说得再多,仍然坚持自己腐朽的生活习惯,残忍又可爱。
就像母亲每天五点起来,蹲在黑漆漆的小屋里用柴火烧水,只为了省下几毛钱电热壶的电费。小乙哥很不解,指责她这么做会污染空气,破坏环境。母亲完全不在意,说别人烧得更多咧,我不烧也会有人烧呀。小乙哥听了又开始跳脚,满屋子地找我告状。母亲有点讪讪,低声问我是不是真会污染环境。我只是笑着看祖孙俩没有可比性的“吵架”,不能说什么。
在他们眼里,一生足够长,没有什么苦难是咬牙过不去的。所以,从不担心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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