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西南角有个东西走向的坑塘,坑不小,通东扯西。水很深也很清,里面有着村里散放的大小草鱼,夏天来了,老少村人赤了身子里面嬉戏,一边洗澡一边惦念贴身而过的群鱼。
坑塘南沿有一川平岗,上有着好多树木,榆树居多还有几棵很粗的翠柳。柳树紧贴了坑沿,树身略向北歪斜,好多枝条都亲了水面。
除却树木,还挖着好多长而深的坑窖,农户用来蓄放红薯。凭了地势,有的东西有的南北,张家李家的都有。来年夏天,红薯多已吃尽,空余了闲置的空窖,还有遮盖顶子的凌乱玉米秸秆。秸秆久经了雨雪,早不复曾经的骨感和刚韧,又灰又蔫乱铺了窖底。
上有众树荫盖,下有玉米棵杂铺,只着了短短裤头赤脚走下窖来,就觉着燥热尽去,心底平生出丝丝清凉来。
搭手拨了秸杆,很多的小生灵四处奔逃,有蛐蛐有蜈蚣有飞虫,还有小小的土灰色蛤蟆。顿时多了感慨,繁华热闹处不光是外边的噪杂纷乱,就在这狭狭沟底也有一个纷纭世界。要是其间筑得陋室半屋,左插红花右植绿果,一盏青灯读古书三卷,岂不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两旁窖壁光滑笔直,因为确曾不浅,挖掘时很经了几个土层,有沙土有淤泥界限很是明显。
抄把家里带出的铲子,壁上都挖深深凹洞出来。长度远超身高,深度可两人并卧,上下可容人自由翻身。左右壁上各有一处,挖成钻进里面躺卧,觉着这就是自己的疆土,好恶装饰全由了自己,便有了一种成就感出来。好多东西也家里拿来,什么的溜溜蛋、纸四角、火柴枪、连环画都有,还有半新不旧的几双烂鞋和自己的书包。很想就这里看书写字和这里睡觉生活,忽就生了儿已长大,我要变强的异样情愫来。
南庄上出了个红薯窖坍塌,压死了里面几个玩耍小孩的事情。父母和东院的大爷、大娘便管教得越发厉害,手揪了我跟富裕哥的耳朵,给强迫回家。并严厉告诫不得再进窖里玩耍,更不能再在窖壁上挖凹洞和在凹洞里睡觉。想离家走出,自寻得一片天地出来的梦想,没经茁壮就给倏忽夭折而掉。
我那荫荫凉凉的心中柔软,我那诗意满满的世外桃源,我那自由王国里的芸芸众生,我那抵榻而语的亲亲邻居,都纷纷而碎卷付了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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