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酒》 第六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苦酒》 第六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唯天有设险，剑门天下壮。一夫怒临关，百万未可傍。

这是杜甫诗中的剑门关，过了剑门关便是四川蜀地。巴蜀之地地势险峻，易守难攻，物资丰足，管又管不了，所以就成为了各朝各代最为头疼的地方，就像李白说的：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而今的大明对巴蜀之地就陷入了这种无可奈何的境地。

大元至正二十三年。

为争夺天下，朱元璋与陈友谅各提大军，倾举国之力，血战于潘阳湖。那一场大战，陈友谅棋差一招，整整六十万大军陷于困境，一败涂地，被围在一座孤城之中，内无粮草，外无援军。陈友谅无计可施只好孤注一掷，深夜之时冒死突围，不料却走漏了风声，被朱元璋设计埋伏，不幸被流矢射中，当场身亡。

若非有他手下第一猛将――张定边趁着黑夜，驾一叶小舟，冒死载回了他的尸体，堂堂大汉皇帝就要尸骨无存了。至此横跨长江南北，坐拥百万雄师，兵精将勇的大汉国在这场潘阳湖大战中轰然倒塌，灰飞烟灭。

话说这张定边是陈友谅的结义兄弟，乃当世毫无争议的第一猛将，论勇猛天下无能出其右者。陈友谅生性薄凉，可是对张定边却极为信任，张定边也不负他的重托，在陈友谅死后，带着他的儿子陈理突出了重围。陈友谅的大汉虽然败了，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又有张定边这等猛人扶大厦之将倾，陈理在突出重围之后，在武昌城登基称帝，继续对抗大明。

而在潘阳湖大胜之后，朱元璋乘胜追击将武昌城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张定边虽然勇猛无双，可终究因为只有一座孤城，怎能和已经得了大半天下的朱元璋抗衡，坚守数月之后，最终弹尽粮绝陈理只好献城投降了大明。

但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陈理虽然降了，张定边却没有降。武昌城城破之后，他改名换姓，收拢了数十万残兵旧部，隐遁到了四川剑山藏兵谷。还为了陈友谅他又将藏兵谷改成了陈兵谷，日夜厉兵秣马，要给陈友谅报仇。

由于四川道路崎岖，山势不平，易守难攻，所以朱元璋三番五次的派兵清剿也难以扫灭，再加上大明刚刚建国，百废待兴，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任由他自生自灭，江湖上也自此多了一个庞大的势力――陈兵谷。

此时正值初春时节，万物复苏，陈兵谷内的一座幽静的院落中，一位老人正站在檐下欣赏着洒在庭院中如积水空明的月光，这人正是陈兵谷谷主，自封为大将军的张定边。

此时的他虽然已经年近耄耋，面似古月，胡须皆白，可身材依旧魁伟，举手投足之间根本看不出像个老人。

不一会，他的身后响起一人的脚步声，一名近卫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道：“大将军，他来了！”

张定边微微点了点头：“嗯，带路吧！”

不一会穿过几道长廊，张定边来到一间屋子中，摇曳的烛光映出了一个人的身影，那人身穿宽大的黑色斗篷，看不清面容。

张定边摆了摆手，等到四周的人都退了出去，他放下手中茶盏说道：“没想到，你会自己亲自来。”

“这件事情关系太大，其余的人都信不过。”对面那人沉声说道，嘶哑的声音就像是刀剑划过般刺耳，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没有摇钱树，我就算得到了聚宝盆有何用？”张定边叹声说道。

虽然是第一次见对面这个人，但他早就和这人有联系，也知道对面之人现在来到陈兵谷是什么意思。就是想要与他合作，出手抢夺聚宝盆。可是没有摇钱树，聚宝盆不过只是一件比较值钱的摆设罢了，只有当两件东西都在的时候，才有可能找得到沈万三那笔富可敌国的财富。

对面那黑色斗篷下传来几声嘶哑的笑声，笑声在狭窄的密室中回荡着显得很是凄厉：“聚宝盆出世，摇钱树还会远吗，你应该明白世上最有可能知道摇钱树在哪的人，只能是我！星月山庄守不住聚宝盆，那他们也就没什么用了，让他们和护龙山庄斗个你死我活，我们坐收渔翁之利何乐而不为呢？”

张定边手上的茶盏轻轻一颤，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又随即恢复了正常。

随即他沉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世人皆知，钱可通神，有钱就能有粮，有粮就有兵，有兵就有国！那么这富可敌国的笔财富对急于报仇复国的张定边诱惑不言而喻。

可是对方既然抛出了如此值钱的筹码，那自己也得将同样值钱的筹码摆上桌，他对面的这个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我什么也不要。”那人声音更嘶哑了几分像是带着一丝疯狂：“我只想让他朱元璋亲眼看看大明亡国！我要让他知道，拿走我家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

张定边一掌拍在木桌之上，放声大笑，声音洪亮的好似能冲破这狭小的密室：“即是如此。老夫，就陪你再赌上一把，我这把老骨头几十年前就该去陪陈五六去了。输了，不过就是一死而已！”

“没想到大将军如此年岁，还能有如此魄力！有我们在，朱元璋他虽然打下了江山，可他坐不稳！”

平湖春月，微风习习，波纹道道，像一幅迎风飘舞的绸子，波光粼粼的落雪湖湖面宛如一只明镜，而湖中心的飞花亭更是这湖面上最美的点缀！

花小霜正缓步走在去往飞花亭的长桥上，湖面上反射出的光影映出了她精致的面容，流苏的长裙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她是红袖坊里现在最负盛名的头牌，但是在这里她只是个小小的侍女而已。

红袖坊是江湖上的七门八派中的七门之一，是大明朝现在最大的风花雪月之地。

有人说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在红袖坊这句话得到了验证，红袖坊中虽然都是女人，却有着无数不为人知的强大人脉，说不定，你得罪一个红袖坊的女人，就会有无数的男人来找你的麻烦。

湖心的飞花亭中已经有了一个人，幽幽的月光洒在她素白如雪的白裙之上，微风轻拂过她长发，不见容貌。

“才见云头花似春，已落月下雪如尘”这个时间里能有资格在这座飞花亭里赏月的只有一个人，就是红袖坊的飞雪仙子——花飞雪。

花小霜轻声的走到花飞雪的身后问道：“小姐，你有心事啊？”

花飞雪没有回过身，只是遥望着恬静的湖面淡淡的“嗯”了一声。

“怎么了小姐，想起来那个小子了？”花小霜娇笑着问道，别看她岁数不大，可是游走在无数男人之间的小妖精，她家小姐这点事，她可是看的清楚极了。

“你这丫头……”花飞雪苦笑道，花小霜自幼陪她一起长大，名为主仆却亲如姐妹。

“自从他杀了龙行天以后就没了踪迹。小霜，你说他会在哪呢？”花飞雪眉头微蹙

“小姐，不用想了，我知道他在哪？”花小霜撅起小嘴堵气说道：“他在星月山庄。”

“星月山庄？许沐晴这是想把他拖下水吗？”花飞雪略一沉吟：“小霜收拾一下，我们得出去一趟了。”

“小姐，现在星月山庄的这潭水到底有多深谁也不知道，我们还是不要……”花小霜没有再说下去，星月山庄已经成了江湖上的焦点，所有人都知道那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实则暗流涌动，一不小心掉下去就有可能万劫不复，现在这个节骨眼上红袖坊如果牵扯进这谭浑水之中，着实不是什么好事。

“你的意思我知道。”花飞雪明媚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不过星月山庄这盘大棋，是整个江湖都在下，我们要是不下场做棋手，就只能沦为他人的棋子了。所以不管这潭水有多深，我们都得趟一趟！”

“这是夫人的意思？”花小霜问道。

“嗯，你来之前梅四娘来过。”花飞雪说道。

花小霜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是夫人的意思，那就没什么问题了，我们该怎么办？”

花飞雪转过身，缓步走出了飞花亭：“你和小冰去准备一下，明天动身。无名他不已经是入局了吗，我们就从他身上入手吧。”

“哦……”花小霜恍然大悟的笑着说道：“小姐，你还跟我说什么棋局，原来饶了一大圈，还是怕他死了吧！”

花飞雪轻笑一声，脚下一点，身形就已经过了半个长桥，洁白的长裙在空中飘过，好似飞雪在天边飘落。如此同时，花小霜也身形一纵紧随其后，身法之快，竟不在也花飞雪之下。

夜色如墨，此时已是深夜，护龙山庄里却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锦衣卫四大统领之首的青龙正在护龙山庄“镇心斋”内的书桌旁垂手而立。他是当今锦衣卫的统领，光是青龙这两个字就能令朝堂之上，那些高官显贵不寒而栗。

可是就是他这样一个人，站在在书桌前连抬头都不敢。因为这里坐的是护龙山庄庄主，统领南北锦衣卫镇抚司和三千玄甲禁军的“神武侯”朱亭。

青龙对他如此恭恭敬敬的原因，并不只是因为他是皇上亲封的神武侯，更是因为朱亭那深不可测的武功修为。很少有人见过朱亭出手，青龙有幸见过一次。

那是一次惊天大战，来自西域吐蕃国的国师――都松索布，到大明朝拜时提出了要与大明的高手切磋武艺想法。

要知道，大明虽然是天朝上国，国力远盛于吐蕃，可毕竟刚刚建国，而吐蕃偏居一隅又素有不臣之心。都松索布此举并不只是在切磋武艺，而是在试探大明朝的底蕴。

都松索布即拜为吐蕃国师，武艺又怎能不精妙绝伦呢？一双肉掌横扫，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统领在内的大明王朝各大高手，就连天下十三剑之一的离火剑——徐明都败下了阵。

洪武皇帝当即便勃然大怒说道：我堂堂大明竟无人能与之一战吗？

当时还未封为神武侯的朱亭挺身而出道：我堂堂大明怎能容此等番邦撒野！

青龙和都松索布交过手，也只是几合便败下了阵来。他明白都松索布的功力的深厚，一身西域神功已超凡入圣，外功几近无敌，刀枪不入。可是他没想到的朱亭，竟能用一双肉掌破了都松索布的护身罡气，打得他当场吐血。朱亭也正因为此战被洪武皇帝封为“神武侯”。

那次大战留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了，直至今日他也不能忘怀那恍如神象镇狱般的一掌，所以直至今日他在朱亭面前也不敢高声细语，永远是恭恭敬敬。

见青龙进来，一直在书桌前静读的朱亭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微微抬眼看了看他说道：“如何，柳七还是不愿来？”

“属下此去万剑山庄并未见到柳七，只见到了玉面罗刹柳梓烟，所以……”青龙没有敢再往下说。

“哼！”朱亭脸色一沉冷哼道：“他柳七当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万剑山庄！哼，若不是有燕王……”

朱亭的话戛然而止，沉吟片刻，长吐一口浊气缓缓说道：“也罢，此次若柳七不来，我还真不太放心。虽然是抛砖引玉之计，可说不准星月山庄会派什么人来。更何况还有个陈兵谷。让二庄主去一趟，我到要看看剑圣有多大的架子。”

“是，属下这就去找二庄主！”

山雨已欲来，凌风满古楼！